二泉映月：民间音乐的春天

1950年，一位艺名为阿炳的无锡盲艺人终于迎来了他艺术生涯的春天。

那一年的5月，北京市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召开，北京市文联成立，周恩来亲致闭幕辞。李伯钊在总结报告中提出，目前的主要工作是大力培养文艺骨干、促进戏曲改革、多创作好作品。同年6月，中央音乐学院随即成立，开设作曲、声乐、钢琴、管弦4个系，并在管弦系中特设一个民乐组，设立了附属的研究院。1950年的夏天，中央音乐学院以研究保存民间音乐为目的，委派著名中国音乐史家、民族音乐家杨荫浏为首的采风小组，慕名找到了当时贫病交加且荒废音乐已达三年之久的阿炳，为其录制作下三首二胡作品和两首琵琶作品，《二泉映月》得以流芳后世。可惜，那已经是阿炳人生岁月的弥留之际。在与杨荫浏临别之前，阿炳还抱歉地说他会拉700多首曲子，但现在自己身体不好，希望你们冬天再来一次。可终究没等到那一天，1950年12月4日，阿炳不幸病逝，终年57岁。

阿炳一生历尽磨难。他本名叫华彦均，清光绪十九年（1893年）生于江苏无锡，自小即受身为道士之父亲华清和的点拨，12岁时便学会了鼓、笛、琵琶和胡琴等乐器的演奏。在经历了产业荡尽和双目失明等系列的人生变故后，阿炳沦为街头艺人，卖唱为生。《二泉映月》正是他此时所作，阿炳常在走街串巷时信手演奏此曲，自称“自来腔”，后在录制期间因联想到无锡有一风景名胜惠山泉、世称“天下第二泉”，才最终定名。民国时期，以上海百代为首的流行唱片公司只热衷为周璇、白云、白虹、李香兰等流行歌星录制唱片，却不会对阿炳有任何兴趣。一是因为民国时期音乐消费群体主要为官宦士绅，阿炳破落的形象不符合他们的审美要求；二是因为阿炳本身曾编演过许多讽刺性歌曲，如《汉奸的下场》等，被当局所不容。1947年，阿炳甚至因遭到国民党政府的殴打，伤势过重，被迫停止了他的卖艺生涯。

然而，正是这么一位不幸的艺术家给我们留下了《二泉映月》这样的传世经典。《二泉映月》作为我国民族音乐的代表，不仅是建国后所有二胡演奏家最为推崇的曲目，且先后被改编成小提琴独奏、民乐合奏、民乐重奏、弦乐四重奏、西洋弦乐合奏、二月与乐队、高胡与竖琴等多种演奏形式。日本著名指挥家小泽征尔在访华期间听到此曲的原版演奏，当场激动地说到“这种音乐只应该跪下来听”。1985年，《二泉映月》在美国被灌成唱片，在流行全美的十一首中国乐曲中名列榜首。2007年，《二泉映月》也搭载着中国第一颗探月卫星嫦娥一号，登上太空。

环顾建国60年的音乐史，《二泉映月》无疑是特殊的。在建国初年文化界热情空前膨胀的时候，文艺工作者迅速成立了各种研究机构，以保护民间文化遗产的态度将它保存了下来。尽管它的音乐风格迥异于当时盛行的歌颂军旅及建国的题材，甚至带有消极和负面的情绪，但它却没有被划归为旧社会的陈腐内容而遭到排斥，反而是以其永恒的民间艺术价值得到了广泛的传播。作为溯源于唐代、有着一千多年历史的中国经典民族乐器，二胡艺术在此时经历了它的蜜月期。再往后十数年，它便只能演奏《北京有个金太阳》《喜送公粮》等曲目了。

（文/小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