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4月24日21时35分,我国在甘肃酒泉东风靶场一举发射东方红一号卫星成功,继美国、法国、日本和前苏联之后,成为世界上第五个独立研发成功人造卫星的国家,由此开创了中国航天史的新纪元。而当时东方红一号卫星核心部分的电子乐音发生器,通过20MHz短波发射系统反复向地面播放的音乐,就是《东方红》的前八个小节。
“东方红”音乐史诗是一个具有时代坐标系的作品。人民画报供图。
《东方红》的旋律质朴而流畅,极具我国西北地区民歌的韵味,而它的起源也正是来自黄土高原的民谣《芝麻油》。在“芝麻油,白菜心,要吃豆角嘛抽筋筋。三天不见想死个人,呼儿嗨哟,哎呀我的三哥哥”的唱词中,《芝麻油》不仅和后来《东方红》的政治主题完全无关,甚至可以说完全就是一首再普通不过的山野情歌。
1938年,抗日战争爆发,为了新形势的要求,诗人安波在聆听到当地民间老艺人方宪章演唱的《芝麻油》后,又重新为这首民歌填上了新词,并取名《骑白马》。虽然新作加入了八路军骑白马、挎洋枪这样的内容,但却还是继承了《芝麻油》里哥哥妹妹间的调情,总体上还没跳出情歌的思想境界。
1943年冬,陕西葭县(今佳县)农民歌手、同时也是劳动模范的李有源,根据《骑白马》的曲调编写成一首长达十余段歌词的民歌《移民歌》。《移民歌》既有叙事的成份,又有抒情的部分,表达了陕甘宁边区人民在毛主席领导下的共产党关怀下,广大贫苦农民追求幸福生活的愉悦心情,深受当时边区老百姓的喜欢。随后,作曲家刘炽等延安文艺工作者,将《移民歌》整理、修改成为三段的歌词,正式改名为《东方红》,并于1944年在《解放日报》上发表。
解放后,为了适应专业演唱队的表演需要,经过作曲家李涣之的音乐再编写和公木对词作的删改,也让《东方红》这首歌曲最后正式定稿,并随着当时的歌颂毛主席的政治思潮,而在全国范围内广为传唱。据1957年至1964年在中国被囚的法国人鲍若望回忆,当时中国犯人每天早晨必须要唱两首歌,一首是《国际歌》,另一首就是《东方红》。这也可以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东方红》在当年的传播范围有多大。
进入六十年代后,由于左派思潮的抬头,也让当时的无数文艺工作者,都因为被划归至右派,而受到极其不公平的待遇,甚至就连创作过国歌《义勇军进行曲》歌词的田汉,也不幸被打倒。而人的命运也影响到了其人作品的命运,《义勇军进行曲》很快就因为创作者田汉的缘故,在一些公开场合只是奏其乐而禁唱其词。进入上世纪七十年代,甚至就连音乐也越来越少被播放,而是由《东方红》在很多重要场合取代了《义勇军进行曲》的地位,成为了事实意义上只差命名的国歌。
《东方红》之所以能够在六、七十年代达到国人皆唱的程度,当然不仅仅只是因为它的旋律好听、歌词质朴。可以这么说,以当时的时代背景而言,艺术的躯壳实际上已经容纳不了《东方红》的意义。在一定程度上,《东方红》在整个六、七十年代的中国,不仅仅只是一首歌,而更像是一种时代的象征,一个民族的缩影。也可以说,《东方红》是文革十年在音乐里的历史再现。
“东方红”无处不在。
而除了歌曲《东方红》之外,另一部大型音乐舞蹈史诗,则以更浩瀚的艺术画卷,以音乐、舞蹈、朗诵等多元化的表现手法,将新中国的革命史和建国史,作了一次艺术性的高度总结,堪称是新中国建国史的“史记”和“四库全书”,不仅囊括了当时流传在中国各地区的主要歌曲曲风,更融会贯通的组合了艺术表现的百家之长。而在周总理的号召下,仅仅只是用了五十天的时间,就迅速聚集三千多人,创作出九部大型舞蹈、十八部歌舞表演、六部合唱,不仅说明了当时中国群众的向心力,也从另一个角度表现出中国艺术史上集体创作的优良传统。而这种以集体化创作来展现民族豪情,并铺陈史诗画卷的形式,同样还在日后不断在中国上演,比如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开幕式,谁又敢说这是张艺谋一人之功,这其实也是新历史阶段的又一次《东方红》汇演。
事实上,在文化大革命时期,不仅仅只是艺术领域出现了大量“东方红”作品,如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甚至上到人造卫星,下到手扶拖拉机,都被盖以“东方红”的称呼,至于遍布全国的以“东方红”命名的乡、村,更是不胜枚举。这是因为,“东方红”已经成了当时中国人民的一种生存和奋斗的目标,是一种精神上的动力。在改革开放还没到来之前,在整个中国还处于与世界脱轨的阶段,“东方红”存在的意义,就是在各行各业缺乏国际竞争参照物的情况下,中国人民自己所设立的一种政治目标和精神追求。
而作为一首歌颂毛泽东主席的歌曲,在《东方红》身上也体现出另一种偶像崇拜情结。经历过破四旧等巅覆传统的洗礼后,中国也正式进入了一个由封建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过渡期,由于传统的戏子、文人等等的偶像,在经历过这次劫难后,已经丧失了以前在市民阶层的偶像地位,因此就势必需要有新的偶像取而代之。而对于当时被封锁国门,国内又是政治挂帅的中国而言,自然而然就只有像毛泽东这样的政治家,才能担负起精神偶像的作用。虽然,文化大革命的事非功过早有定论,但不得不说,《东方红》这首歌曲至少在文革十年间,还是满足了当时中国人的偶像崇拜欲。
当然,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这种崇拜也是没有选择权的。
(文/爱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