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国强“奶油小生”的外号是被陈冲叫出来的

网易娱乐：当年您作为这部片子的副导演参与影片的创作，这部片子在中国电影史上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影片，因为它从形式到内容和当年的电影都非常不一样。您能谈谈为什么会筹备拍这样一部电影吗？

黄健中：1979年当时粉碎四人帮以后正好组织一批建国三十周年的献礼片，实际上这个片子没有作为献礼片筹备拍摄的，但是我们心中有一个向往。当时1979年正好建国三十周年，严格讲当时并没有被看好这个戏，因为1979年很多老的大牌导演都在组织大片子，就像现在六十周年都是组织大片子。

《小花》原来也不叫《小花》，它的原著小说叫《桐柏英雄》，《桐柏英雄》的小说当时搁在我们厂里，它是没有人重视的。所以给我们是用黑白片来拍这么一个片子，当时我们拿到剧本看，就是一个非常常规性的战争电影。你可以拍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战争影片，可是1979年又是中央提出思想解放运动的一年，大家都憋着气，我们这个摄制组年轻人居多，老导演张铮同志思想比较解放，比较松驰，所以她就问我们要怎么拍这个戏。

网易娱乐：当时那个剧本和后来拍摄完成片的差别有多大？

黄健中：完全不同，等于我们重新写了一个剧本，所以叫取材于《桐柏英雄》，只是取材，不是简单的改编。

网易娱乐：您能谈谈这个改动有多大吗？

黄健中：当时在剧本创作阶段，我就跟张铮说我对剧本不满意，张铮同志让我来改，但当时的编剧说一个字都不许改，剧本阶段就卡在这儿了。但是我们厂长汪洋的思想非常解放，他让我先改个提纲出来，于是我就写了个最初的提纲。《桐柏英雄》这个剧本已经在我们厂呆了将近两年了，这之前也有两个老导演拿起来，也是折腾了一年多，后来没拍又放下来了。

实际上就是《小花》初坯就是我沿着情感这条线，把战争搁到后头去，我说这个戏有可能能拍成。因为我觉得建国以后拍了一百多部战争电影，你再去这样拍，也拍不过像《南征北战》这样的作品。所以这个过程磨了也有小半年，我们写了提纲，我执笔的，张铮同志一看行，给了厂长看，厂长也觉得喜欢。

网易娱乐：但听说影片拍摄完成试映的时候，很多人觉得你这个电影问题很大？

黄健中：对，他们觉得电影的结构混乱，思路不清晰，主要还是这个，实际上《小花》整个过程，因为当时拿我自己来说，我这个时候已经用了好几年的时间研究法国新浪潮的电影，就是时空的交错完全可以不按照传统的叙事模式，一定要故事有头有尾，也就是说按我们那时候咱们习惯于一讲故事一、二、三、四、五。你突然跳过来先说五、三，再讲二、一、四，这样他们就觉得不行，感觉太乱。

网易娱乐：对，这部电影在叙事和剪辑手法上的突破，确实给我们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特别是影片前半部分中，小花奔跑着去找哥哥那段情节，你们用黑白和彩色交错的方式，将两个时空内发生的事情巧妙地通过蒙太奇剪辑在一起，整个过程非常流畅，在这当是应该是很少见的。

黄健中：对。可是这个片子1979年的6月6号送给我们厂党委审查的时候，片子刚刚放完，放映室灯还没亮，“什么乱七八糟，看的头都疼。”

网易娱乐：刚才问您的问题是审片组对于你这个片子的不满，那影片放映的时候观众的反应呢？也和这些专家的意见是一样的么？

黄健中：观众反应倒很容易接受，所以这一点对我有很大的教育。我们片子拍完了，影片原来的编剧也不承认，他说他写的是战争，我们的电影里头把战争都没了，这叫战争片吗？我这一辈子唯一跟一个编剧没有搞好关系，就是《小花》这部电影。他看了很受不了，他说这个完全像一个外国电影。

网易娱乐：还是谈到观众的反映吧，这个片子其实在观众当中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您帮我回忆一下当时观众的反应都有哪些？

黄健中：主要是大家觉得很清新，觉得中国电影拍的非常美，而且讲故事方法跟过去不一样。当时候《中国青年报》就评论说文艺的春天到了。但也有一些观众反映了我刚才讲的民族化的问题，音乐的靡靡之音问题，报上也都登了，批判这个片子的音乐是用靡靡之音来唱的革命歌曲。这种东西在那个时候像你们这些年轻人很难理解。

网易娱乐：说到影片的音乐，也非常值得一题，因为无论是《妹妹找哥泪花流》还是《绒花》都已经成为了那个时代的经典音乐作品，已经和电影溶为了一体，直到现在一唱起《绒花》，一些上了年纪的观众立刻就会在眼前浮现出刘晓庆跪着抬担架爬台阶的情节。

黄健中：影片的主题曲和插曲当时是请我们厂长汪洋，还有当时我们厂艺委会的谢铁骊导演一起帮着定的。汪洋同志听完《妹妹找哥泪花流》就落眼泪，他说我判断电影音乐好或者不好，第一我能不能记住它的旋律，第二它能不能感动我，我刚才都掉眼泪了。

《绒花》这时候请李谷一来唱。李谷一唱第一遍的时候我就感觉没唱对，我就去给李谷一讲这个故事。李谷一说这跟她理解的不太一样，想要看看电影。后来李谷一又唱了三遍，她理解了，感觉就好了。后来我跟李谷一说了一句话，你要是思想再解放一点还能唱得更好。

网易娱乐：《小花》除了艺术上的突破和取得的成就之外，还有一个附带的作用就是给当时很多年轻人创造了一批青春偶像像刘晓庆、陈冲，以及唐国强等，当年演员的选择是怎么样的？

黄健中：当时厂里基本上的走向就是刘晓庆演小花，张金玲演翠姑。因为刘晓庆那时候名气不大，张金玲的名气相当大了，因为有上海的《渡江侦察记》。

陈冲那个时候已经拍过谢晋的《青春》，但名气也不是很大。这两个人物（小花和翠姑），从小说到剧本都是十八岁，当时谢铁骊也觉得张金玲要演十八岁也比较困难。正好这个时候我们厂的王岩导演在上海拍一个片子，他特别需要张金玲这样的演员， 厂里就把张金玲放过去了。

这样张铮同志就说，咱们就找《青春》的小哑巴（陈冲）吧。这样我就跟张铮同志两个到上海去看，到上海去看呀，我拿相机拍了整整一卷陈冲，我觉得非常生动，后来我就跟张铮说，就是陈冲了。

其实我们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培养明星的意识，只是让演员进入角色状态，陈冲是一个从小在上海大城市长大的，可是这个“小花”是在农村里头的， 没见过世面的。当时我跟陈冲拍完那一卷胶卷以后我特别感觉她那双眼睛很纯，也就是说我们要拍的翠姑是经历过战争，所以比较成熟，这样我们就把刘晓庆换去演翠姑，让陈冲就演“小花”

网易娱乐：唐国强呢？当时有一些报道说他要演这样一个正面的人物，可他的形象太过于“奶油小生”了。

黄健中：其实“奶油小生”这个词是陈冲叫出来的，因为唐国强长的很帅。但那个时候唐国强有双下巴，所以让他每天早上起来，我跟他住一屋，每天早上叫他。其实他当时也不胖，但老感觉偏胖一点，因为我希望战争年代的赵永生瘦一点，唐国强是很用功的。唐国强跟我讲他当时八一厂选他的时候，要他演青年毛泽东，我觉得他形象还有一点像。但是拍戏的时候，陈冲就觉得陈国强完全像上海人说的那种“奶油小生”，所以这个“奶油小生”就给陈冲给叫出来的。

网易娱乐：然后就这么叫开了？

黄健中：一下就叫到社会上，就给他留下他年轻时候的一个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