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干倘卖无》是1983年台湾电影《搭错车》的主题曲。由于女歌手苏芮颠覆传统的唱腔,歌曲也在日新月异的时代气氛中,以其彰显的个性迅速流传起来。与此同时,随着歌曲的传播影响深远,歌名“酒干倘卖无”更因此成为许多华人学会的第一句闽南话。
《搭错车》是香港新艺城影业机构为了打开台湾电影市场,特别创作的以台北市信义路眷村为背景的文艺电影。由卢戡平导演,孙越、江霞、吴少刚和刘瑞琪主演。电影不仅在1983年第二十届台湾电影金马奖中,获得了“最佳男主角”(孙越)、“最佳女配角“(江霞”等十项大奖,更创下了四千万新台币的票房纪录。即使如此,与电影本身所获得的殊荣相比,这部电影的音乐原声,却因为其更深远的传播影响力,还是和许多电影音乐一样,在经典上超越了它的主人——电影。
《搭错车》的电影原声音乐,汇聚了罗大佑、李寿全、梁弘志、陈志远和候德健这五位同时代台湾流行乐坛最顶尖的音乐人,共包括了六首歌曲和四首配乐。除主题曲《酒干倘卖无》之外,《一样的月光》和《是否》同样至今依然被不停的传唱,而《请跟我来》更是华语流行乐坛男女声对唱歌曲的经典范例。
除了《请跟我来》,《搭错车》的五首独唱歌曲,均由当时的新人歌手苏芮完成。早年一直在歌厅驻唱演唱英文歌的苏芮,由于接受了大量的西洋音乐熏陶,也让她的音乐气质与同时代的女歌手有了很大的区别。尽管电影音乐的制作,最早因为外包给“滚石唱片”制作的原因,曾已经确定了由潘越云来演唱所有的歌曲,不过由于“新艺城”最后没有和“滚石唱片”达成协议,才由新成立的“飞碟唱片”拿到了合同。于是,不仅潘越云无缘此张电影原声,已经开始进入制作人状态,并已经完成一首作品《是否》的罗大佑,也只能转而将未完的工作,移交给了他主动推荐的李寿全。
在苏芮之前,整个华语流行音乐女歌手的主流发展模式,基本都受到了邓丽君这样甜歌的影响,作品大多呈现的是东方女性温柔、甜美、可爱、妩媚等等的特质。即使当时的台湾现代民歌运动已经涌现出如齐豫、蔡琴等一些清新的女民歌手,但清新显然还不足以震撼当时的靡靡主流,想要颠覆就只能靠惊雷和闪电。
苏芮的出现,对于整个华语流行乐坛来讲,就是这么一声惊雷、这么一道闪电。苏芮的演唱风格,继承了西方摇滚乐明快、豪放的特点,而唱片公司为其打造的一身黑衣造型,更是突破了几千年来中国人对于女艺人的审美传统,这种包装形式反过来也更增加了苏芮演唱中的冷艳和刚毅效果。也因此,在当时就有台湾的乐评人指出:“如果没有苏芮,邓丽君的作品会延长流行至少十年”。而正是因为苏芮的出现,华语流行音乐才在打破一种思维定式之后,开始进入了一个女歌手形象和音乐多元化的时代,各种类型的女歌手,也终于可以和各种类型的男歌手一样,有了除偶像歌手之外的商业发展可能。
而作为电影《搭错车》的主题曲,《酒干倘卖无》最大的成功,就是它在主题上的完全独立性,虽然在人性、反思、自省和迷茫这些泛命题上,歌曲与电影之间有共通之处,但在一定程度上,作者候德健却是在电影之外,重筑了一个完全出自他音乐理念的人文世界。作品“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地哪有家,没有家哪有你,没有你哪有我”表述方式,既像诘问又像答案,在问答兼备的效果中,不仅增强了自省的效果,更深化了浅显易懂的人文思想。
作品在音乐编排上也是极具想法,先是由弦乐(受制于当时的技术和成本,只是以合成器代替)及合唱开场,紧接着是苏芮一段领唱般的深情演绎,之后又在加快速度后,引入了摇滚的节奏,从而让作品在多结构、多节奏的变化中,形成了如音乐史诗般的结构,这对当时习惯了前奏、间奏加尾奏定式的华语乐坛来讲,也是一种破开荒的改造,从中表明了当时新一代音乐人,希望赋予流行音乐以更深内涵和更强表现力的创作野心。
1983年,一边是大陆地区已经走出了文革的阴影,正处于改革开放的高速奋斗时期,另一边则是香港和台湾地区经过七十年代的铺垫,已经处于高速经济增长的时代,在带来“亚洲四小龙”的区域经济地位的同时,这两个地区也和中国内陆一样,都开始面临着现代与传统、东方与西方文化对峙时的阵痛。正是在这个基础上,流行音乐的改革也势在必然,尽管流行音乐自有其自娱自乐的属性,但流行音乐同样有着市民文化的功能。在这个基础上,出现《酒干倘卖无》这样史诗型的流行音乐作品,实际上也呈现出当时时代节奏之迅猛、文化对撞之激烈、新旧势力交替速率之频繁。
对于当时大多数中国歌迷来讲,由于不懂闽南话的缘故,一时间也对《酒干倘卖无》这个歌名感到非常费解。“酒干倘卖无”在闽南语中是“有空酒瓶子卖吗”的意思,是回收破烂者的一句吆喝语。随着歌曲随后在中国内地的广泛流行,“酒干倘卖无”这句话一时间也成为非闽南语地区歌迷的流行语。这种通过歌曲扩大方言影响力的方式,也正是音乐的一大魅力之一。
(文/爱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