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导演阿彼察邦：有个性的电影不取悦所有人

泰国导演阿彼察邦接受网易娱乐专访。(资料图)

网易娱乐5月23日报道(文/3pinky) 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昨日带着《能忆起前世的布米大叔》走上红毯，这个被戛纳一手捧红的泰国“灵童”以他一贯的神秘、诗意小小地刺激了一下接近尾声而暮气沉沉的电影节。《布米大叔》取材自一个充满泰式灵异氛围的故事，阿彼察邦将其展开成对个人童年记忆的追寻、对时间维度的想象。影片很美，但催眠和困扰指数也不低。

影片上映次日，阿彼察邦与网易娱乐对话，解析这部优美、诡异且不易咀嚼的作品。文艺片导演总不愿直面“观众看不懂”的话题，但阿彼察邦谈到同样的质疑，表现出来的淡然和亲和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他坦承《布米大叔》是一部拍给自己的电影，不是泰国人确实很难看懂，但也相信电影的力量会让一部人分享到他的感受；至于能否赢得积极的反响，他直称，我不相信不会树敌的人，有个性的电影也不可能取悦所有人。

因为视觉语言另辟蹊径，有记者把他比喻成泰国的大卫·林奇；听到这种比喻，阿彼察邦很惊讶，“真的吗？这实在太抬举我了！”谦虚过后，他很直率地表示自己跟大卫林奇艺术理念相差甚远，“可能影响我更多的，是安迪·沃霍尔、蔡明亮和杜尚。”

《布米大叔》的前世今生：

“翻拍”童年记忆 讲述时空穿梭

网易娱乐：《布米大叔》里有大量对丛林的描写，从镜头、声效的运用来看，和《热带疾病》非常像。你有意识想在两部影片之间制造联系吗？

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并不是这样的。实际上两部电影里关于丛林的描写是截然不同的。《布米大叔》是我向小时候看的那些老电影致敬，它的方法也是很老派的，比如对光的运用就和《热带疾病》完全不同：我们在白天拍摄丛林，却运用技术手段-如加上蓝色滤镜-当夜景用，电影的时间与真实的时间相逆，象征着电影的过去。

网易娱乐：都是哪些老电影？

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都是我在泰国西北部长大时看的一些电影，还有一些漫画、电视剧。我原本只是想把一本关于布米大叔的传记改变成电影，但慢慢地我发现可以融入我个人的记忆，所以现在的故事和原著有不少出入，我的记忆才是最直接的灵感来源。比如，布米大叔的肾病，我父亲就是死于肾衰竭，我把那时目睹到的他每日生活的点滴放到电影里。拍摄方法也亦然，这部电影其实分成了六个各20分钟的小章节，每个章节的镜头运用和表演方法都是完全不同的，有的是纪录片的风格、有的像泰剧、有的像鬼片，都是对我看过的一些影视作品的模仿，不过现在放在一起不太看得出来。

网易娱乐：在丛林里采光拍摄，难度会不会很大？

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对光的要求完全依赖于当时的环境，因为我想拍一个与过去有关的电影，技术也会忠实于时间。比如，有个描写鬼魂的场景，我们完全可以用电脑合成灵魂的效果，但还是用了一种最老土的方法，就是用镜子把光反射到人身上。

网易娱乐：很多人不太看得懂影片的结尾：女孩和僧侣的灵魂出窍了，电影再描述肉身与灵魂各自的行动。这个有些宗教意味、又有点像鬼故事的设计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这部电影是关于时间的，电影里表现的时间也不是单线的。比如他们走进丛林的时候，时间已不是当前的时间，而是属于老电影的时间。洞穴和丛林一样，象征着我们的根源、生灵过去的家园，布米回到洞穴，就如同时空穿梭一样；而结尾那段僧侣灵魂出窍的镜头也是和时间的游戏：缓慢的、写实的镜头，人物看似是身处当下，但电影里的时间并非现实，它已被打乱、分裂成不同的维度，两个分身各自身处卡拉OK房和旅店，哪个才是真实的呢？时间是有多重维度的，真实也是。

看不懂的《布米大叔》：

外国观众可以自行解读 观众反应可以忽略

网易娱乐：《布米大叔的前世今生》上映后，有人给予很高的评价，也有不少人说看不懂。你觉得自己的电影有必要让人看懂吗？

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所有电影人都期待自己的作品能获得积极的反响，但我觉得，那些评价两极分化的电影-我不但指我自己的电影-才更有趣，这像人一样，不可能有人只有朋友、没有敌人，有个性的电影必然难以取悦众人。即便观众笑我的电影，我也觉得没问题。一部电影拍完了，它就具备自己的生命力，观众做出什么样的反应都是可以理解的。

我觉得电影本身需要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即便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也会有很多人能分享他们的感受，这也是我为何享受做一个导演。一方面我们要尊重观众，一方面，只有百来年历史的电影还是一种年轻的艺术形式，没必要急于挑战别人的艺术表达，而是尝试呈现更多样的创作手法。

网易娱乐：有没有考虑过，对泰国文化不了解的人会无法理解这部影片？

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我想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人某个程度上会理解我想表达的东西。但这是一部非常私人的电影，很多素材来自我私密的体验，没有人能全懂，就算懂也只能是泰国人：昨天放映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大笑，回头看还真是泰国人。这个电影的文化背景是无法被翻译的，但我想它也足够开放，让来自其他文化背景的人来解读。

网易娱乐：你的《百年综合症》遭泰国政府禁映，经过“自由泰国运动”努力后，审查制度有积极的改善吗？

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仍然毫无进展。我们发动“自由泰国电影运动”尝试改变，但当权者还是用现行法律来约束电影创作、并禁止一些影片上映。我希望地下电影的运动还能继续展开，我也会全力支持这些运动，压迫越大，就必须有强力的反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