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拯救世界 周杰伦依然是音乐里的英雄

周杰伦宣传新专辑。

（文/沉默电话）做英雄似乎是当今一线男歌手的同类心结。王力宏总想做音乐上的英雄以抵抗“文化入侵”，歌词锋锐、措辞嚣张，大有保卫华语乐坛的阵仗。而周杰伦走的是另一条“英雄”之路——在形象上做浮夸的噱头、化身为拯救世界的战士等等，一次两次似乎很酷，但次数多了，看客眼里的他俨然长不大的顽童。《我很忙》专辑过后的三载，每一张新唱片他都不断地将自己包装成各种漫画般的形象。乱世俯瞰，独孤求败，在参演的电影里也饰为侠客，凡所应有无所不有，特异功能无所不能。这大概是《黄金甲》给他留下的后遗症，或他自圆其说所谓男儿的英雄之梦。如此，我们期待诙谐模样的周杰伦已经很久了。当然，还有那去除高姿态包装的音乐本质。我们从不爱英雄自诩，过于自恋就不必说，越脱越俗的气息不易讨好；另一方面缺乏幽默感，像秉着过多的非议矫枉过正，一副轻松不起来的严肃模样，刻意而做作。

但凡事都有起伏，今年的周杰伦就像反应过来似的卸下一身百来斤的盔甲，穿上水手服回到《我很忙》模式的卖萌扮相，做了一个《惊叹号》的意外主题。虽然依然没有脱离漫画式的创意设计，但至少没有了那种咄咄逼人的嚣张气焰。也许他也懂得了英雄从不是靠嘴说、靠形象造就出得来的。有幽默感甚至怀着敢于自嘲的态度，才带着那么一点儿平易近人的英雄气度。更何况，你的本质只是一个歌手。

然而《惊叹号》专辑在音乐表现力上的实际情况，似乎与“惊叹”的名字并不非常符合。这个观点很普遍很真实，无可回避——最大特征之一，便是过多的歌曲都有从前的影子，甚至可以对号入座。比如《Mine Mine》的背景音和《我不配》如出一辙、《公主病》和《阳光宅男》仅仅是在歌词上性别对调、《水手怕水》和《牛仔很忙》都有童趣的雷同境界和相似的节拍等等。巧合的是，这些影子歌曲又都来自《我很忙》，看起来简直像周杰伦把自己的音乐分为《我很忙》或《超时代》的两个模式颠来倒去而已。这种行为是利是弊，自有见仁见智的立场，但是，比起向来人们习惯于批评周杰伦的“没有突破”，在《惊叹号》的行为模式上，周杰伦似乎是在反其道而行之，返璞的意图白纸黑字般非常明显。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在《惊叹号》中，以往《超时代》、《龙战骑士》这样浮夸科幻的歌曲不再满盘充斥了，而回归幽默感、轻松保守的软含义音乐多起来，情歌部分也丰富、浓郁起来了，甚至还出现类似曾经《迷迭香》这样带有冷门亮点的作品，这必须说是一种反向操作的进步。拿走了拯救世界的噱头，从平实中显出贴近生活、贴近音乐的新英雄心态，也没有人就敢说你不酷了。

另外，《惊叹号》也有部分异于周杰伦惯常套路的特色：电子成分的大幅加重，以及中国风的彻底摒弃。就连唯一有些沾边的《皮影戏》也说不上是一首中国风的作品，如前所述，它带有一种如旧作《迷迭香》的神秘气氛，尽管掺杂了花腔，但关键精神依然在复古诡异的编曲氛围与情思，在中国风的标准上却无法与《青花瓷》、《兰亭序》推上同等意境相较。电子曲目部分，新鲜尝试多角度复合，各类电子风格都有涉猎。如合成器高频运用、虽歌词不够讨好但仍具故事性的《Mine Mine》、Techno风味机械感浓重的《迷魂曲》，以及与中板R&B节奏混以Trance辅底的《超跑女神》，都展示了周杰伦一贯的行为模式：多触拼接与立体拓展，多层次组合但不会散乱失序，有自己的制作方式，并且已习惯于掌握这一种专辑的固定架构。这样做可能造成的缺点就在于产生了模式化，也就是大众口中的“没变化”。但我们在这里将其看为一种音乐本质的回归，未尝不可。这些曲目作为快歌反而慢热，或因电子的东西同时也需要合适的聆听氛围。

抒情歌曲部分并不复杂，且表现力突出。主推情歌《你好吗》是近年专辑中不可多得的佳作，不但感情坦诚、率真如白纸黑字，旋律也没有类似即视感的雷同重复。上口容易、毫不流俗的副歌，使得《你好吗》成为专辑中独立、没有过往影子的一首作品。而歌词中提到有关旧爱的种种描述，又使人与现实产生联想，强调了情感的真实性。《琴伤》虽入耳就能找到许许多多过往的周式口味，或联想起《以父之名》、《夜的第七章》等等编曲模式，但幽怨的钢琴与大段说唱念白，依然是无法抵御的周式招牌。对抒情摇滚作品如《世界未末日》的拿捏也成熟许多，不但情绪到位、不再口齿不清，唱腔也磨练出了新的层次，可以看出十一年的历练，在这里确有一些“惊叹”的亮点。同时歌词中所唱：“就算是世界要崩溃/亲爱的我也绝不会落泪/不放弃爱过的那种感/珍惜着有你记忆的一切”用句妥帖而亲切、虽保守但整体适度。这些慢歌都给人留下较深的第一印象——或因向来我们都期许周杰伦在快歌上不断推陈出新，他却在安全的抒情作品上先有了进步。

关于周杰伦的好坏争执每年不休，仁者智者各执一词，但终究我们还是接受了自己喜欢的部分，并继续有所期待。周杰伦与许多二十一世纪初出道的歌手一样，关乎十年的概念也已远去不再属于自己，事业历史感慨回望，一点挂钩岁月的苍凉。很多歌手都在这样的历程标上熄火放弃了，然而周杰伦，就算有那样的意愿，恐怕也会被别人叨念的喷嚏扰醒。虽然我们依然抱怨一些层面不够力道，或抱着《范特西》的经典恨铁不成地惋惜愠怒，其实只为当初对他的那一份爱戴。不论他今天放下英雄的帽子与否，我们都看得到他在尽力尝试中。有人愿意改变自己，有人不愿改变自己，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对与错。一边幽默一点，一边宽容一些，就算他不是超人不能拯救世界，我们也从来都不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