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佳莹新专辑《理想人生》封面。
(文/沉默电话)当今越来越多所谓的“独立流行音乐”已经完全脱离生活,全然不顾原创音乐需要提炼自现实的核心,只剩下形式随意、曲风简单的外壳,认为那便是独立创作音乐所涵盖的一切。纵看十年前后,发现我们已经越来越排斥“Indie、独立、小清新”这些词汇,面对创作型唱片,不愿用这些本来很正面、地道的词汇来定义他们,仿佛是一种莫名的侮辱。因为,这些词汇已经被深深地扭曲、异化,不再拥有原本的表意与色彩。华语地区太多空洞、矫情、不知所云且丧失制作水准的唱片产品将Indie的概念模糊,没有观点,没有见解,只有自己都看不懂的歌词、吱吱呀呀的脑疾旋律。小清新这一原本客观而中性的概念,终于被曲解成为感情色彩浓烈的贬义词。
曾几何时在华语地区,Indie唱片因坚持原创精神、音乐理念有绝对的自主权、主题概念由小见大、所言来自于生活的另外层面等特征一度有口皆碑。有态度、有观点、敢于踏进主流听众不轻易涉及的主题角度,抓住更多自由情感的关键,“Independent”才名符其实。而Indie唱片从不在根本上刻意排斥商业,这在艺术家与市场之间有一个自然而然的平衡点。但下限是不能用它来做商业的噱头和幌子,当今无数伪独立正是触犯了这一点,才被人不齿与排斥。而它们导致了大环境改变,最终在形式上被一脚踢向主流,且已经丧失大部分忠于摇滚的精髓,将编曲形式归谬于民谣的局限。如何向这些毒瘤开炮,必须从空洞的音乐核心和制作水平下药医治。
不能说徐佳莹的《理想人生》已达到此等解药的高度,但十首歌的立意来源于生活思想的本源、真实到位的演唱情绪、以及多种专纯正Indie Rock的丰沛编曲,在意境与形式横纵两个角度编织成充满立体感的网格,已达到相对有力的针剂效果,唱片异常精彩,让人听得欣慰。
唱片有丰沛的现实情感与生活哲学。《布谷》展示现实生活切片的戏剧感方式,诙谐而睿智,在唱片开头就给人带来身心的愉悦,仿佛将理想中的一天抽象浓缩,歌曲本身就是温馨爽朗的清晨。《不怕庆祝》、《你敢不敢》两首情感厚重异常的歌曲叠加,细致而不失澎湃剖析矛盾与纠葛,在逆境中易于触礁的真实思维和最终峰回路转的豁达乐观。《辣椒》与《瓶颈》则是喻味广泛的个人描写,从主动与被动两面截然不同的视角描述自我个性,对比在热情与冷调中各执一面的生活态度与人生观念。唱片的重心基调落在《不难》,暴露难免却深刻的悲观与消极,渗透坚强成熟的心智与自我开解。《理想人生》也同样表达了坦率直白的痛苦,而后以总结的方式迈向了解脱、成长、即而升华圆满。其实,正如悲剧总是比喜剧更来得深刻,我们更希望在他人的历练中学习坎坷与困苦,才能使自己绕过更多人生的弯路。《理想人生》表达的绝非乐天与赞颂,而是字字到肉的成长历史。
唱片还有十足的可听性。整体风格统一,但层次多样,不拘泥单一的品尝口味。其中当属《辣椒》的英式摇滚最使人印象深刻,徐佳莹声音演出投入到位,与配器背景镶嵌得体纹丝合缝。《翻滚吧!我的宝贝》中复函的爵士气息也使唱片拓宽了Indie Rock部分尝试踏出惯常主流的可能,在妥协综合性上已经做出比较纯正的迈步。唯一一首电子重拍的《拉拉队》更增添了张弛有度的聆听平衡,只是放在最后一轨稍有不适。专辑整体节奏骨架仍是缓慢的——《你敢不敢》、《不怕庆祝》一致的抒情摇滚配弦乐,和词义情绪结合比较妥帖,且前者外放、后者内敛平分秋色。《瓶颈》步步加重渐进式丰满的配乐突出一镜到底的人声,徐佳莹的高音极限在这首歌也听得比较清晰。《调色盘》1分40秒的弦乐演奏可谓专辑最佳亮点,无声胜有声的留白表达,情绪产生玄妙的化学变化,成为唱片物理部分与深刻内涵的碰撞交点。
很多人听过《不难》后纷纷给予高度评价,正因这首歌讲述的是众所周知的真实故事。我们知道它因歌者生活由来,即便不能感同身受也愿意在聆听者的角度表达对于他者诚恳的认可。《理想人生》全方位展示的厚重与笃实,使人对台湾独立流行音乐希望重燃。也或者——当扭曲变质的小清新概念已经无法修复,干脆就彻彻底底地破坏。属于徐佳莹的风格,也不必非靠一个名词来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