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易娱乐6月20日报道 跟对电影不熟悉的人说“麦庄”，绝对会被误以为是一个人的名字，这对行业里少见的雷打不动的编导组合用十年巩固了一个新名词的存在，配合恰好一高一矮、一个微胖一个略瘦的造型，如同一支乐队太红，有时候让人连成员本来的名字都忘了，“其实这是由现实生活的需要，我们俩都有小孩了，要是以前的造型我怕会把他们吓坏，于是我们就变得越来越卡通，他们也越来越喜欢我们。”二人里比较调皮的庄文强笑道。
《听风者》是这对“卡通人物”的第四次编导合作作品，它改编自麦家的代表作《暗算》中的同名章节。影片刚在第15届上海电影节上公布了30秒预告片，梁朝伟蒙着眼睛发报密电的造型终于初露端倪，显然也无法让人联想起电视剧《暗算》里演同一个角色的王宝强，影片的故事背景放在1949年，国共政权交替的时期，“我们的主演是梁朝伟，我是不可能让他演个乡下大叔”，“小说里描写的世界放在大银幕上，不提故事背景、还停留在山区里，阴阴森森的，反而没那么好看、不像电影。”在接受网易娱乐专访时，导演庄文强和麦兆辉说起了改编的故事。因为私心里喜欢周迅，他们还特意给这版《听风者》加了一个女人的角色，而她将左右男主角何兵的命运，“周迅开始也担心她只是来做花瓶的，我说你来看看再说”，“她比以前演戏聪明了很多，她以前倾向于表现。现在自然很多，也更会‘收’。”麦兆辉则主要管理“比较麻烦的梁朝伟”，“对付他，有句口头禅：‘你现在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原著是心机和策略的交战，麦兆辉和庄文强把视角集中梁朝伟的何兵身上，“为什么他要选择牺牲”；在此大主题下，让故事更聪明、意外依然是他们喜爱也必然遵守的原则，也是庄文强认为让一部电影赢面更大的要素：“我们没有钱去做好莱坞级别的场面，要是盲目堆砌场面就会浪费了很多用脑子的精力，一跟好莱坞电影比可能只有30分。能比他们厉害的只有脑子，打任何一场仗，都是挑赢面大的那边打。”
谈改编《听风者》：这曾是张国立都不知道怎么拍的故事
网易娱乐：《暗算》早就拍过电视剧版了，你们是主动想去改编《听风者》这段故事吗？
麦兆辉：事情很巧合，很多年前我就看过麦家的书了，差不多九年前。
庄文强：对，无意间买到的。那时候在湾仔拍《无间道》，我收工后去天地图书，顺手买了他的《解密》-香港是先出版《解密》再出《暗算》的-我两天就看完了，觉得特别棒，就把书给了他。接着就开始追麦家的书了。《解密》我们第一次看就觉得很棒但也很难拍成电影，因为它说的是算数的事情，很多东西没法在画面上呈现；后来看了《暗算》，我们觉得里面三个故事都可以拍，才构思，要是如果有机会拍，我们会怎么做。
麦兆辉：想法一直都只是在脑子里，香港导演一直都没什么拍谍战片的概念。09年美亚的林国兴先生打了个电话过来，问我们有没有兴趣拍麦家先生《暗算》里的《听风者》；因为他买了版权，版权里附带的条件就是，麦家先生很希望由我们两个来拍，我自然也答应了林国兴先生，说我们也很想拍麦家的小说。就这样一拍即合了。
网易娱乐：看过电视剧吗？
庄文强：那时已经看过小说，但还没看过电视剧。叶璇很久以前就找来给我看，因为是她好朋友王宝强演的。再说点之前的事情吧，其实看完小说后，我们一直跟张国立在聊改编，大家都觉得有改编的价值，麦兆辉刚才说只有想法很难拍，其实连张国立自己也觉得拍不了，因为有很多跟国家安全有关的内容是很敏感的，未必能过得了审查。我们一直只把这件事藏在心里，直到林国兴来找我们，才第一次认真地想怎么做。等我写好剧本，又正好来内地看景，就买了套电视剧的DVD回家看。
网易娱乐：别人拍改编作品都不愿意看其他人拍的版本，觉得会有影响。
庄文强：不会影响。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东西，大家的角度完全不一样，其中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我们的主演是梁朝伟，我是不可能让梁朝伟演个乡下大叔的-还是随地吐痰、烟不离手的那种，首先角色上就得调整，这一调，就把他身边所有的人都调整了，甚至连时代背景都变了，才成了现在的故事。其实你注意看小说就知道，它根本没有说是在什么背景下发生的，连敌人也只是“敌人”，我们反而在这方面多做了些功夫。
网易娱乐：小说里的环境不适合放在大银幕上？
麦兆辉：我觉得很难，小说里描写的世界有那种神秘感是会更好看的，像在山区里和不知道来路的人作战，对读者来说幻想的空间很大；可要是放在大银幕上，不把背景放出来、还是停留在山区里，阴阴森森的，我感觉反而没那么好看、不像一个电影。
网易娱乐：新的海报上，梁朝伟的造型还挺新潮的，不太看得出年代感。
庄文强：我想还是得说一下历史吧。我们的背景放在1949年，那正好是国共交替的时间，其实那时候中国还没实行社会主义，刚建国，那时还是新民主主义当道；因为我们故事是在上海发生，就去找那些90几岁的上海老人聊天，他们说其实那时候跟处在1942年没什么分别：早上起来可能喝杯咖啡、吃块烤土司，下班回去跳社交舞，打麻将自不必说；下午茶也是必须的，一般是英式红茶配小饼干。我们觉得很有趣，因为我们看过的谍战片一般都是红色背景，我们反而选取的是洋派，比较遗憾的是，我们需要大量当年的照片来做美术设计的参考，但很多都在文革的时候被烧毁了，当然也有流传下来的，我们看到那些影像都惊讶了，原来那个年代那么前卫！比如服装，放到今天也还是很有型，这让我们挺兴奋的，就在这个点上钻研起来。但同时也不能太偏离内地观众的印象，依然会有红色的背景，只是不太去强调它。
麦兆辉：这样的设计也是考虑到美术上的美感会更好看吧。
网易娱乐：你们两个弄剧本时，谁是主导的那个？
庄文强：我们可能花大量的时间去商量这个概念写出来大概会变成什么样子，很抽象，每次都不一样。比如《头文字D》，我跟他说，要不我们写个很蠢的东西吧！就是简单到不动脑子也看得懂的，我交剧本的时候也跟刘伟强说，抱歉，写了个特别愚蠢的东西。
麦兆辉：可青春就是很蠢的，就是《那些年》嘛。
庄文强：通常我们会聊一个形状出来，比如《无间道》，我们要先确定这两个主角会见几次面，把规则定下来，然后就很自由地写，多数都是我写。他不是写不了，但他一个剧本写几个月，写完人都饿死了。
网易娱乐：原著的故事是非常完整的，你们怎么抽剥出剧本的素材？完全当一个全新的故事那样去写吗？
庄文强：我自己改自己的剧本也得从头来呢。一般我第一稿和第二稿基本是完全不一样的。改编小说要记住：第一，你为什么想改编这个故事？我记得我看这个故事时的兴奋点在哪里，我从来不做笔记，因为我觉得好东西是会过目不忘的，然后就带着这种感觉去写，便不会太机械化或者太模式化地组装。
谈演员：周迅学会“收”着演 梁朝伟很难搞
网易娱乐：演员是早就看中的，角色也得跟着他们的需要来改写？
庄文强：书里那个（何兵）肯定不是我们想要的。我们有我们的观点，消化完会变出另一种东西，这才叫创作。你说以演员为创作的基础，又回到导演的，演员是工工具、材料，有鸡和豆豉，当然只能做豆豉鸡，鸡肉沙拉是肯定做不出来的。
麦兆辉：相反，你也可以让演员为你做一点改变。
庄文强：这种互动很好玩，比如周迅，拍戏之前，有一天晚上她打电话给我-其实她以为我是麦兆辉。她情感的部分很多，我们在电话里聊了两个多小时抓到了很多她的特点，做造型时也在聊，又抓到了很多特点。人物就这样在转变，越来越有血肉，最不济的是你有很多想法，硬生生装在演员的身上。那样行不通。
麦兆辉：我们跟她熟了之后，她甚至把自己的感情经历放在里面，甚至加了很多喜剧的元素。在这部很严肃的戏其实我们是想弄点幽默的东西，可是怎么弄呢？根据本不一样了，只能慢慢渗透，这个过程很有趣，看着它充满生机地在改变。
网易娱乐：周迅这个人物书里没有，加她进来是因为需要有个女性角色平衡，或者吸引观众的需要？
庄文强：我们一向都不会用这种思维来工作。其实就是真的很想和周迅合作，完全是个人的欲望，哈哈哈！不是为了骗老板说我们这个片子需要一个女人，也不是你说的那种对市场的分析。周迅开始也担心因为有梁朝伟在，她只是来做花瓶的，我说你来看看再说，见过足球场那么大的花瓶吗？
网易娱乐：是因为《风声》觉得她适合再演一次女特工吗？
庄文强：周迅因为两部作品吸引了我，《如果，爱》和《夜宴》。现在她比以前演戏聪明了很多，她以前倾向于表现。现在自然很多，也更会“收”。内地演员演技都挺厉害的，但大多不会“收”，表演自然这点不如香港演员，其实台湾演员也有这个问题。但周迅最近在研究这个课题，把自己的状态和角色契合，我们拍的时候也很惊讶。
网易娱乐：两个演员都是戏精，你们合作起来是不是不太需要去指引，他们自然有默契？
麦兆辉：当然不行。因为两个人刚合作，一开拍，你也不知道我怎么演，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演，那种情况一定需要一点指示。
庄文强：指导一般都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来，不过他一向都主要管理比较麻烦的梁朝伟，比如戳着他“你这死家伙赶紧演”，他还有句口头禅：“你现在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哈哈哈！
麦兆辉：他就会听话。大家都是多年的朋友，很好说话。他们到这个阶段的演员，不用一个镜头、一个表情地去说，只要有个场景他们就知道要演什么。但近这几年来，像他们这种演员倾向于表演痕迹很弱的表演，可是某些场面，我们需要多“演”一点，怎么让他们明白，这才是比较难的。
庄文强：不能让他们去演，而是制造“演”的诱因，这就变成我们重要的工作之一，有时可能很简单，把道具稍微向他们推近一点，他们就忍不住手痒去动了。我们就专门在旁边做点偷偷摸摸的小动作，特别没有导演风范。
谈电影里的智力：跟好莱坞比脑子赢面更大
网易娱乐：你们以前拍的片子，就算扯上爆破、枪战，重心还是在人心的交战。《听风者》是不是也是因为本身契合到你们擅长写的东西，才让你们特别感兴趣？
麦兆辉：当然我很喜欢人和人关系的变化，或者说斗争也行，其中会有各种可能性。但还是要看适合的故事，像《听风者》说的是这个人在无线电波里听到的风吹草动，不可能把它弄成爆破、枪战。如果有合适的故事，像这个故事，斗争是在人的内心。你问是不是我们擅长的东西？
我想，应该是我们喜欢的东西。
庄文强：你说到人和人之间的心理战是自人类出现以来就有了，《圣经》里记载的法力塞人和犹太人的斗争，有多少都是靠头脑完成的。我们的历史自自商周起就有人的斗争，三国时期尤甚，我们现在流行说博弈，聪明的人都善于博弈，我想这是很吸引我们的地方。有时候我们会诧异一个人怎么能做出那么英明的选择，这不但让我们羡慕，我想观众也会羡慕，就像我们永远不明白为什么周润发穿长风衣永远不拖地、套裤兜就有枪、枪里永远有打不完的子弹，电影就是这样，观众看的就是一个人能做其他人做不到又很想做的事情，这就是英雄。我们过去把英雄的能力集中在智力上，他们在决策上很厉害，《听风者》又有一个新的偏向，它说到了牺牲。我们平时说牺牲，可能是为了一个男人或女人、为国家、为社会，而我们说的是一个人究竟为什么决定牺牲呢。
网易娱乐：推理小说或者谍战小说最怕被猜到结果，可是《听风者》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你们会怎么改来保住神秘感？
庄文强：所以我比原著多设计了三个不一样的结局，哈哈！
麦兆辉：另外，我也相信不一样的组合，不一样的导演，东西都会不一样。简单举个例子，《神雕侠侣》光电视剧版这么多年都在拍，每一代都有人在演杨过，所有情节你都知道，可大家还是会看。
庄文强：麦家老师指定我们两个拍，对我们俩就非常信任，也很放任。其实写完剧本后我也有点怕：改动了他那么多东西，他会不会不乐意。可是他看完，反而觉得其实他可以重新把小说写一遍。我昨天才跟他说，要不你跟我们这版剧本重写一部小说吧，因为文字有更大的空间，说不定会写出更好看的东西呢。我想这就是创作互动的影响，大家也更互相欣赏。我也认识不少内地搞创作的人，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觉得他真的长得挺像一个老师，可是没想到他的思想那么开放，而且喜欢看的书也差不多。（你们都爱看什么书？）我们看大量日本推理小说、外国的文学作品。我总是让他推荐一点中国人写的书给我，他却不干。
网易娱乐：你们偏爱写悬疑性重的片子吗？
麦兆辉：电影有个基本要素，不管是一个半小时还是两个半小时也好，都要有个追看性，一般都是通过悬疑达到，你可以说这是我们的偏好，但未必只有悬疑才能实现追看性。人的变化是你猜不到的，一段感情也是，对我们来说都是悬疑的一种。
庄文强：周星驰十几年前说过一句很好的话，我一直奉为金句：情理之内，意料之外。他还有一句台词“给你猜中就不是食神”，我们是不应该被观众猜中的，这也是我们做电影的宗旨，希望观众能被戏里人物的遭遇紧紧地拉着。这个太重要了，我们没有钱去做好莱坞级别的场面，要是盲目堆砌场面就会浪费了很多用脑子的精力。拿出来，了不起放在内地或者港台能做到业内第一，可是一跟好莱坞电影比你可能只有30分。能比他们厉害的只有脑子，大家都是人，笨也笨不到哪儿去，放在一块比，人家100，我可能也有70，而且口味的事情很难说，万一观众喜欢黄面孔的，又开始讨厌看字幕，我们赢面又多了一点。打任何一场仗，都是挑赢面大的那边打嘛。大片我们是不拍的。
本文来源：网易娱乐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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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晓易_NE00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