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易音乐独家报道 姚谦，入行二十余年，先后创作过600多首作品，曾一手捧出李玟、萧亚轩、刘若英等乐坛天后。远离流行工业，他如何看待曾经的EMI唱片帝国？50岁后的他还有热情写歌吗？在他北京的家里，网易云音乐独家对话音乐人姚谦。
姚谦：EMI唱片只是符号
姚谦，台湾词人、曾担任点将、EMI科艺百代、维京等唱片高层，一手捧出李玟、萧亚轩、刘若英等乐坛天后。入行二十余年，他先后创作过600多首作品，台湾综艺天后张小燕称他为“最懂女人心的词人”，在他笔下的爱情就像一件件往事被娓娓道来。
网易音乐：曾经消失的厂牌EMI重生了，你有关注到这件事吗？
姚谦：我知道这件事。
网易音乐：会有特别的感触吗？
姚谦：坦白讲品牌在这一波的商业整合，其实唱片已经结束了，整合完只是一个符号在使用，那也很谢谢，不能说是谢谢，因为那也不是我的符号，很感激像张惠妹他们愿意把EMI这个符号再拿出来使用，表示它可能对EMI是有好感度的，EMI百代或者Virgin在那个年代的确有那个年代的意义。当时我从SONY会到Virgin也是因为我对它的文化是有期待而进去，至于这个文化能不能延续，因为百代终究还是一个所谓的偏古典的二十世纪初的那种精神，那时候机械工业主义兴起，在那个氛围，我觉得很难再回到那个氛围。不过那个符号被再提醒是一件好事的。
网易音乐：有很多女歌手都和你合作过，现在回过头去看，哪个歌手你印象最深刻？
姚谦：大家都会记得李纹、萧亚轩或者是再早一点台湾的张清芳，老是提我跟张清芳，还有优客李林，伍思凯，其实我都很感谢这个过程里面遇到这些有才华的表演者，其实以近期来讲，近十几年我离开唱片圈前的，袁泉的确是我记忆比较深的，还有赵薇，那是比较亲近的合作。再前面一点，其实在SONY，第一张开始合作的是蔡健雅，当时后来合约没有签成，但是我就答应她经纪人说，好，这个新人我一定会写，我很喜欢她。因为那时候正好不巧是我在换公司的过程中，所以我没办法去写。所以一直跟蔡健雅，只要她开口我一定会写，这些都是我自己比较有感的。另外一个就是大家常说我比较偏心的江美琪，可能是因为你在写的时候，有时候是有感，有时候是因为需要，需要就是当时以唱片为主导，以艺人为核心定位来写。像江美琪她的个人虽然是低的，但是她声音的独特性强，正好符合超越她年龄的人的那种内容，她声音适合，所以很多在当时，我30几岁的感想的东西，我会放在江美琪的专辑里去让她唱。因为她的对象群可能正可以接受这一个，年龄相当，蔡健雅也是。赵薇是个人魅力，原来她是这样的，我觉得赵薇应该对很多导演来讲，如果你愿意看到她，她每次表演前就是一块白布，你怎么给她色彩，她就用她的感受去演绎，而且她是非常有想象力的表演者，所以她是一个很好合作的表演者。袁泉就可以更深刻讨论一些再艺术性一点，所以像冲绳那个专辑，其实当时我们的概念就是我读了一个创作理论的书，就是说所有的创作跟当下环境，就像我现在也是这个概念逻辑，其实你留下的不只是你表面符号，你的音乐或你画的画，它会记录更多的东西。我非常相信，在当代艺术里面很多人从事这样的，就是把这些组合破坏之后停在那里，他会记住，最好是让阅读者有参与感，然后他们就会共同记忆住那段时间，不单单是你的作品，所以你的作品的厚度更多。当时跟袁泉用一年的时间，带她去了台北大半个月，带了冲绳大半个月，最后在北京是她居住的地方，然后在工作的时间，都给她一个摄像机，她自己拍，在那个地方就跟那个地方的乐手、音乐家多一点交流合作，而且这三个案子我都抽离，因为我有时候我觉得我主导色彩之后，我把概念完成之后，角色就是袁泉，她跟那个城市发生关系，用她的眼睛，她拍到的东西包装她的东西，顶多有个摄影师再拍。所以这时候一些交错下，她到那个地方，就像我要去那个地方写作一样，袁泉知道她要创作不只是录音而已。
我说多了，其实每个人都会给我一些记忆，像前两天我还碰到刘若英，她远远的见我，我一看到她特别高兴，她二话不说，来，摸我肚子。特别成就，摸完之后，我说真是太幸运，摸孕妇肚子。她说，再摸。我就觉得原来当母亲前的喜悦是这么好，我就想起她以前刚和我合作一开始的时候，她穿的不是黑的就是白的，文艺女青年的状态，别人都以为她是T了，一定要让她恢复到本身，所以她那次是她这辈子在公众场合第一次穿全身红色比例超出一半的穿着就是在跟我合作的第一个专辑，《我们的失败与伟大》，纠结了半天苏格兰纹都不披在身上。那时候她其实有很多包袱，有很多的习惯，很多的考虑，但是也慢慢的，因为环境、合作人的改变，慢慢也有一些变化，其实跟她合作中间有些时候也争执过，但是都很好。所以现在这些作品都变成那时候的记忆了。
网易音乐：大家都会记得幕后的功臣姚谦老师。
姚谦：不不，其实不只我，还有一群很多很棒的合作伙伴。就像如果今天的采访大家觉得有趣的话，其实跟前期的沟通，今天连灯光都打半天的结果。
网易音乐：现在还会有想再去做幕后工作的冲动吗？
姚谦：当然会，我还是一个比较情感充沛的人。我记得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同学晚上吃饭，吃了好几天，最后那天大家行李弄弄该走了，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我突然感伤就哭了，我就在角落里流眼泪。那时候老师就过来，他教我们一年，很年轻，刚到学校，他大概有他的敏感，他就突然跟我说，有些事情疏解难过可以有很多方法，但是如果你只是一直在回忆，可能未必会帮助你。后来我就发觉原来我流泪的原因是难过于分开还是缅怀于过去？这个经验给我后来很多你越是做着越愉快的事情结束的时候，你越要果断的让它结束，千万不要回头，因为所有的回头只是让你的明天变得不好而已。这不是残忍的事，而是越美好的告一个段落，其实那个记忆会放在你心里面，以美好的形式存放得更久。
姚谦：学着重新听音乐
远离流行工业的姚谦学着重新听音乐，有意思的是，他花了很多时间去支持年轻人、支持不那么流行的音乐。他帮前轮回乐队主唱吴彤出版了跨界专辑，他让梁晓雪、好妹妹乐队等被更多人所认识。在他北京的家中，杂乱地摆放着各种唱片、书本、艺术品，这就是50岁后姚谦的独享生活。
网易音乐：你现在很愿意跟年轻人去交谈？
姚谦：我常常这么觉得，我们要很尊重长辈们给予我们一些经验的分享，但是新的时代，在这个时代没有旧的时代经验的人，他的出生到他的成长，在面对事情的讨论和他最主观的反应，其实是我们上一个时代的人需要了解的。而且也只有我刚刚说的人的一辈子就是一辈子，你只有透过了解，也许你生命的观看得开放，就会增加超过一辈子，就是这个时代的观点。
网易音乐：这几年你也和很多内地的音乐人合作，像梁晓雪、好妹妹乐队等。
姚谦：当然，我这段时间是很刻意跟年轻的创作人互动，不只是音乐，美术、服装、设计我都观察，也许我可能还有一点点价值，因为我一直觉得如果最好的价值就是自己是一座桥，别人透过你，他的作品被别人认可，这是我觉得我存在的最好的价值，我常常很反对的声音就是港台的比较好，我真的不觉得，一点都不觉得，回头看我七八年前采访，甚至近十年，我真的很期待下一个，那时候最火是周杰伦，我真希望下一个周杰伦是拿中国大陆护照的。我的意思是影响整个华语音乐渐渐成型，但是现在面临正好商业平台的大整合，所以所谓假的大数据导出来的时候，可能真的会把一些人才给埋没掉，尤其是音乐人才跟美术、文学人才，文化产业。因为用数据导向的话，有很多的技巧是超越掉才华或者内容的。可是我觉得不用批评，因为我也不是大财团，我也不能做这个事，我也不想做行政管理，我只能影响一些我自己觉得如果我碰到了，我能支持我就尽量支持。而我发觉几乎每一个碰到我的人，我都觉得他们作品的成长，不要说票房的成长，都超过我想象，即使好妹妹当时是五十个人PUB演唱的歌手，到现在可以办个人演唱会的，我都觉得这是一个见证自己也在这个环境，跟着环境成长一个很好的经历。而在这个部分，我就不会说我写词或者我当经纪人，不，你觉得我还可以做啥？我都愿意去试着做，因为我觉得也许我累计的有一些人脉或者是一些渠道，我都愿意尽量转换过来，变成适合他们的，让群众认识他，这是我目前觉得很值得做的一件事。
姚谦：文化领域我们还是土豪
深谙音乐圈生存之道的姚谦坦言，我像个新探索者般站在地平线，仰头看着周围的一切，这个世界依旧生机勃勃，不会因为少了谁而停止，反而是因为多了谁而起了美妙的变化，多了的那些谁，应该就是我曾经怀疑，如今却让我满心佩服的新世代人。
网易音乐：《相遇而已》这本书最开始的契机是什么？
姚谦：其实跟前一本书《品味》有一点关系，当时出版社对于我的这十几年来的专栏有兴趣整理的时候，我当然觉得好。不过整理的时候考虑书的本质的时候，希望集中或者要有一个范畴范围之内的讨论，所以第一本书《品味》是讨论物质，当时我们讨论的是物质，你现在来我家看，我家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书啊什么东西，生活必须跟物质在一起，很多文人远物质，觉得跟物质是一种虚荣，我从来到位都不这么觉得，我觉得物质是你生活里面的工具，而且所有物质的选择就变成你个人的思想或者你所谓的品味，就是你个人的状态。第二本书的时候，本来就计划大概二到三本，第二就以人为主，所以把人的部分留到《相遇而已》，那就是以我接触的人，我对他的描述，我发生的故事为主，所以是有点计划的。第三可能跟精神有关了，是艺术类的。
网易音乐：接下来你写小说？
姚谦：我计划写小说，写的部分跟创作的部分是开始了，在整理大纲，下一部书还是从我这些十多年的专栏里面选，就是精神上的，艺术类的东西。可是现在开始我在写的部分就是我想写短篇小说，启发是跟《脚趾上的星光》比较相近，当时我是试着想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让音乐可以继续被关注，被记得。当失去唱片和大众平台的时候，用故事来包装一些音乐的想法。意外的小说跟音乐是反映挺好的，有达到我初期目的，所以我再下来，其实这三年也是在想这个故事，我想从原来是北京台北两个二十出头年轻人的书信，再下来我想写短篇的，都是四十岁到五十岁的中年人在这个时候的生活，我也想做一些试验，我想也改变我的书写方式，所以先把大纲弄出来，我想每一个故事发生在某个城市的某一个人，但设定在中年。然后我想试着到那个城市去，住在那个城市，住半个月一个月来写那个短篇故事，这个计划挺久，然后我希望开始后期的书写的阶段，书写的同时这些故事也有歌的创作，正在进行。
网易音乐：新作品会探讨更深层次的话题？
姚谦：在文艺创作从我最熟悉的流行音乐，现在已经没落到一个程度，国内经济蓬勃，但是创作其实就在重复服务平台的音乐，当然服务平台也是有感于时代，但是终究文化这个平台还是要反映真实的灵魂，跟这个时代的关系，跟自己生活在这里的当下，可能面临的事情的思考，大众思考和不同思考。所以我们觉得都很类似，既使是那种广场大妈的音乐，只不过从凤凰传奇转化成小苹果而已，你会发现逻辑、公式都相似的，我不是说这个好与不好，只是说其实文化不就是有一些更深刻的、不同观点的更多选择，所以我要说的是，这段时间我们可能失去掉真的反映群众，或者群众想要透过文化得到或沟通的东西，我们很多都服务大平台的东西，或者所谓的假的大数据，现在群众要听这种。其实我们知道这跟投资者要钱的方法，结果影响到群众，群众会发觉，我们看的永远是类似的电视剧、类似的电影，前一阵子要么是大场面，现在就是小清新，都是类似，当出来一波都是一样的。我发现真的消费者不是在二十岁，在四十岁左右的，特别是台湾，你看演唱会，真的票房好的，都是有四十岁族群的人，小说也是，你看阅读者，甚至戏剧，如果不是说那种送公关票的演唱会。为什么？那些人他们苦于合适他们这个年纪、这个时代可以交流的作品，我发觉这是一个很大的盲区。我很有兴趣，而且我发现经常中年就要不就是宿命，要不就是悲情，就是那种小事要说得很大，但是真的深刻的讨论是不多的。
网易音乐：回过头看，文艺圈十年前的东西更百花齐放一些，反而现在正像您说的趋平化，什么热门就往哪走。
姚谦：这难免是商业机制造成的结果。因为一个成功的案子会造成下面90%的人的模仿。可是10%里面，可能成功的机率不高，但是经常下一次被90%模仿的那个目标经常是从这10%里面的其中一个出现，那就看你的存在价值。有的企业就想当老二，当老三，他就是一路模仿，稳稳的不赔钱，那是他的计划。有的可能就要塑造出一个时代，可能他就要吃得了苦，经得起考验，试着走出来，但是也要必须很精准的走出来，而不是自以为自己是个寂寞的被冷落的人。但是我要回来说，里面最清晰的还是群众，他可以盲从一阵子，但是两次，你看所谓的高收视，那种选秀节目或者亲子节目，第二季就没第一季，我看那个数据，但是那个数据只能参考，不能当成唯一的判断，就是某个选秀节目，第一届前三名的名字跟第二届甚至到第三届被群众记忆住的时间，每次都是在对半的减少。这个人如果我记得在选秀完这三个月我记得，那时候我记得前三个月特别火，但是第二季很明显，被媒体跟群众记忆跟讨论只剩一个月，最近到第三届，几乎是一周不到的光景。所以群众是清晰的，他可以盲从一两次，但是如果有更好的东西来，他就会马上调头过去。所以我们也要思考，但我们要避掉一些盲点，所谓的媒体群众现在就看着25岁到15岁之间的网络群体，因为他们是自己最积极在上面说话的，就以为是大群体，也未必，因为大部分这些群众是无消费能力的，有消费能力的经常是在30岁甚至到50几岁。尤其这几年我开始参加一些团队旅行，可能十个人的，或者参加一些聚会，你就会发觉，不是说是土豪，其实有一些中级消费愿意在文化上消费的人，而且现在我发觉很多文化上的赞助，财团赞助得很少，大财团的，中阶层的人却愿意用中小金额来赞助，形成了一个局面，这已经发生了，只是现在可能不是被大企业关注而已，这是值得努力的事情。而文艺的复兴将会在这一群人发生，所以我为什么会觉得（文化）应该从40几岁里发展，如果你鼓励他去理解孩子的话，他就愿意给孩子在孩子的文化的部分的养分，例如国内的童书就过少，丰富度也过少，其实童书是最大的消费市场，可是还没被挖出来，所以我要说的是，就像说暴发户一定要当个五年土豪，富到第三代就会变成文化大国，我们才刚刚富而已，所以这不能着急。不过我们既然生在这个时代，总是还有一点文化产业的人的一些自尊跟职业道德，所以你该坚持的你就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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