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易娱乐8月18日报道 （文/范铮 视频、图/李道忠）韩延是一个幸运的人，毕业不久凭借拍摄短片走上戛纳的红毯，对他自己来说如同提前登上了人生巅峰。之后，被江志强发掘的他，在自己的大银幕处女作中，就在指挥着赵又廷和Angelababy这样的大明星。得益于江志强的信任，《第一次》的票房失利并没有给这个30出头年轻导演的前途蒙上阴影。原本筹备开拍的民国黑帮题材电影，是安乐近年来分量堪比《捉妖记》的大制作。趁着开拍前的空档，韩延还抽空拉着女主角白百何去拍了另一部电影《滚蛋吧！肿瘤君》，这部票房刚刚超过2亿的影片，证明了市场对韩延的追捧并非毫无来由。
“很遗憾，熊顿当时真的很想跟着一起拍摄”
网易娱乐：最初是怎么接触到这个项目的吗？
韩延：《第一次》之后，我一直在跟江志强先生做一个项目，是一个民国黑帮片。做了三年，剧本已经完全做好了。其实我们已经在上海搭景了，这时候我收到了《滚蛋吧！肿瘤君》的剧本。
很巧我们在上海那个项目已经谈了白百何来演，然后我看剧本的时候，我就想到百何应该适合演这个角色，就把剧本通过朋友给到了白何。她看完了之后她也非常喜欢，我们两个碰了一下面，去跟江老板谈了一下，说能不能考虑一下先拍这个片子，把那个大项目暂停一下。因为涉及到很大投入嘛，已经搭景了，一百多个人，遣散剧组肯定会有很大损失的。但是江老板最后发现我们两个对这个项目都情有独钟，最终还是让我们先拍了《肿瘤君》。
网易娱乐：然后是那部民国黑帮片？
韩延：有可能。因为之前江老板在跑《捉妖记》，我们还没有碰后面的时间。剧本一直还在调整，刚收到了新的一稿。
网易娱乐：说到白百何，她现在是国内年轻女演员里面，演绝症患者最有经验的。这次应该不是因为她这方面的经验，让你觉得她适合这个角色吧？
韩延：不是。其实我剧本看到一半，还不知道后面要怎么样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不就是给小白写的吗？因为我和小白是同学，我对她的认识还是我上学的时候形成的。而且当时我也没看过《那五年》和《分手合约》。小白给我的印象就是上学的时候特别爱笑，笑声爽朗，走廊里面经常听到，永远是每天都很开心的状态。
后来我看了《那五年》和《分手合约》。我也觉得，难怪大家都那么讲（绝症专业户），确实那两次绝症患者也演得很好。但是我反而觉得，她在绝症以外的东西更像熊顿。
网易娱乐：但要说服她第三次演绝症患者，是不是应该拿出一些新思路给她看？
韩延：我的直觉是她不会拒绝这个剧本，因为她的着眼点肯定不会在癌症这件事情上。我给她看完后她给我发了一条微信说非常喜欢，看完这个剧本心情非常好，对一切都不再纠结了。她看完剧本并不会因为有一个癌症病人去世而沮丧，心态反而是积极向上的。这是我觉得这个故事奇特的地方。所以小白基本上我们没有费任何的周折，她是喜欢这个角色的，她愿意演这个角色。
网易娱乐：我们知道故事原著是一页一个故事的短篇漫画。
韩延：对。
网易娱乐：你要把它串联成一个长篇电影，在改编的过程当中难度在哪儿？ 这次有参与写剧本么？
韩延：其实剧本我还是参与了的，但是我觉得剧本交到我手上的时候，已经很完整了。我记得问万达的高层给剧本打多少分？当时我还没看，那段时间我看了很多剧本，都是片方打分很高，但是我看完了之后觉得到不了。结果他们说60分，我也就没有抱很大的期望。我看完了之后，给万达和果实电影写了很长的信，我说这个剧本你们打60分，太残忍了吧？我压力好大，这完全就是一个85分以上的剧本。
于是这个剧本交到我手里的时候已经85分了，我介入之后，只是让它更加视觉化，然后也删掉了很多东西，又加强了一些梁医生的戏。只是做了一些很小的修改，没有那种天翻地覆的改动。其实原著改编难度非常大，我先看了剧本之后才看漫画，看完漫画就更敬重我们的编剧。如果直接把漫画拿给我去写剧本，我会非常头疼，因为确实不好改。所以我们才杜撰了一些人物，又把吴彦祖扮演的梁医生戏份放大了。
网易娱乐：不管是放大还是虚构的一些串联情节，有没有去和熊顿的家人沟通，他们会不会有自己的意见？
韩延：我们接手之前，果实电影的开发团队其实跟熊顿和她的朋友们生活了半年。那时候剧本已经有一个雏形了，很多东西熊顿已经认可了。后来熊顿去世了，之后这个项目我们继续推进，在这个过程中，其实也无数次的去采访过，或者说是打扰过他们了。当我和百何介入，我们提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有没有可能我们再坐在一起，我和百何请他们吃个饭，我们聊一聊？
然后他们反馈过来的就是，人家该说的其实都说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了，再为了拍电影的事儿去打扰人家不太好，况且其实也并没有特别需要去询问的情况。我就跟百何商量，我们把片子做完再请他们来看吧。所以直到首映之前，我们俩都没有见到过她的朋友和亲人。
网易娱乐：在熊顿参与的影片前期开发中，她设想中这个故事的结局会是怎么样的？我们都知道《肿瘤君》的电影要比漫画多了一个结局。
韩延：熊顿当时真的很想跟着一起拍摄，她说我能不能见证这个电影的诞生？就像当时《滚蛋吧！肿瘤君》一样，每天画一篇剧组里面的俗事儿。最后跟着电影一起再出一本，叫《滚蛋吧！导演》。甚至他们也设想了最后的结局是把镜头拉开，然后熊顿拿着对讲机喊cut，电影结束。但是很遗憾，这些东西没来得及实现，熊顿就走了。
其实我、小白和吴彦祖，特别希望她能看到这部电影。我们不知道她会不会满意我们拍成这样，但是真的是已经竭尽全力在做这个电影。小白付出的非常多，她演完这个角色走不出来，都要看医生的状态了。一开始我以为她跟我开玩笑，她说我在你们剧组里面呆的好压抑。直到一个月之后，她真的在吃中药调理了，她食道反流，因为压力太大。
剧本好在于没有特别刻意要煽情
网易娱乐：你刚才提到了一个关于如何把这个故事变得更加电影视觉化的问题，之前在《第一次》里面有很多漫画化的表现方式。
韩延：对。
网易娱乐：这次反而没有加入那些东西？
韩延：这次我们因为拍了一个漫画家，我当时提的一个想法就是尽量少出现漫画。因为我在想一个漫画家大脑中的世界，反而一定是不是这种漫画式的。于是我们做了大量的CG特效，甚至熊顿喜欢的《行尸走肉》，我们把吴彦祖打扮成弩哥，还搭了一个废弃医院的场景，就跟《行尸走肉》的第一场戏一样。她喜欢随时开脑洞，我就觉得她开脑洞，应该开出来的不是漫画的模样。
网易娱乐：你在之前拍《第一次》的时候，展现出自己比较擅长表现女性臆想世界的状态，这是片方最初接触你的一个考量吗？
韩延：最初有可能是这样。但是我觉得，因为我们拍的是一个真的存在过的人，所以要把握住真实感，不能拍得太小清新。于是我就拿了我的第一部作品给他们看，那部作品没什么人看到过，只有我手里面有DVD。因为某些原因，它是没法儿上映的。我给他们看了那个东西，让他们明白，其实我想的不是那种小清新式拍法。他们看完那部电影，才确定了我来拍这部《肿瘤君》。
网易娱乐：刚才说到片中的丧尸戏，国内好像很少有人有拍这东西的经验。
韩延：对，我们也没经验啊。
网易娱乐：做这个东西会不会比较超出你的认知范围，增加很多困难？
韩延：我个人也是《行尸走肉》和僵尸电影的死忠粉，我连《温暖的尸体》都看了。像《杀出个黎明》《僵尸肖恩》，任何僵尸类型的我都特别喜欢。但是这方面我也不敢把它放大，因为国内其实是不让拍这东西的。因为我们表现的是一个想象世界，所以说还OK。很多的东西我们也不能做得特别过，其实当时是找了很夸张的视效化妆，脸都是只剩一半的那种，化的很吓人。后来我自己看了一下觉得，因为我知道今后会有小朋友去看这个电影，我不想在影院把小孩给吓哭。就像我同事的孩子，我给他看过僵尸戏的片段，那个小孩也上小学了，他真的不敢看，我们还没说把它做得很夸张呢。
因为中国电影不分级，我们创作者可能要在心里面有一杆秤。一方面我不希望一个很正能量的东西，然后小孩在里面被吓到。另一方面这个东西必须要有，因为这是熊顿反复提到的的东西，我希望能帮她实现这个愿望。
网易娱乐：我注意到还有另外一场她的脑洞的一个戏，是一个清宫场景的戏。那个场景用了《卧虎藏龙》的配乐。
韩延：我都快忘了是《卧虎藏龙》还是《末代皇帝》。我是想通过音乐代入宫廷感。但是一开始编剧写出来的想法，是比较像《甄嬛传》的那种感觉。我不太赞同这个观点，我理解那段并不是一个宫斗的状态，只是熊顿那个时候是要开一个脑洞，来阐释一下自己对李媛扮演的角色的印象。
网易娱乐：这部电影无论配乐还是剧情，都好像过于轻快奔放了。尤其是情节要走向沉重的时候，突然就强行的给扭转过来了。会不会觉得这种做法把剧情当中需要悲伤的地方过度掩盖了？
韩延：我从来没有过一段悲伤的音乐距离一段快乐的音乐这么近的工作经历。后来我自己思考了一下，我觉得这就是熊顿。剧本也是，前一秒还在笑，后一秒已经在哭了。我们做第一场试映的时候，有几个地方我其实特别的担心，比如熊顿问妈妈你知道我银行卡密码吗？那个地方观众是笑的，但是紧接着就又会哭，我觉得这就是熊顿的魅力所在。这个剧本把熊顿写得好，就在于没有特别刻意要煽情。永远让你在不知不觉中乐，让你在不知不觉中又有点小的惆怅，我觉得这个是特别难得的一个东西。
科班导演没跨界导演懂市场
网易娱乐：吴彦祖这次演了一个内地的医生，现在这个职业是挺有争议的。请吴彦祖来演，会不会担心他水土不服？
韩延：当时我们给吴彦祖看完剧本，吴彦祖在网上跟我聊了两个小时。他的妈妈那时候刚刚也是癌症晚期去世不久，然后他给了我很多建议，反而让我觉得把这个医生变得更丰满了。
你知道全国甚至全世界的肿瘤医生，每天在面对生死，他们不能和病人做朋友。因为可能今天见到这个人，明天他就不在了，根本就消耗不起这个情感。我们想刻画的其实是这类人。吴彦祖跟我讲过，当医生宣布他妈妈病情的时候，他非常愤怒。他觉得医生怎么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光说了一堆医学名词，他非常不理解。但是就是在医院里面呆了一段时间，他发现那帮人每天都是很冷漠，甚至都麻木了。他就开始在想，这群人其实每天都在感受着负能量，如果过度关心病人，就会投入感情。
我觉得这一点很奇妙的就在于，他跟熊顿的正能量会发生很强烈的化学反应。
网易娱乐：所以吴彦祖个人经历引发的情感共鸣，促使他接下了这个角色？
韩延：他在开机之前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其实我们拍这个戏，在某种程度上讲，也是在帮我走出一段时光。他那时候其实可能心情也没有完全的好起来。
网易娱乐：刚才你说在影片中做了一些调整，把熊顿对梁医生的暗恋戏码加重了。这会不会导致这部电影变成了又一部白百何身患绝症的小妞电影，而盖过了原著当中那种抗癌的过程中，痛与乐观交织的情绪？
韩延：我跟两位演员说戏的时候，用了不同的方式。我跟百何讲的还是，让她当爱情片去演。但是我私下里跟吴彦祖说，让他千万不要当爱情片去演。我希望他俩的关系是模糊的，我说既要痛苦，又要不痛苦，你跟熊顿既是友情又是医患，同时又有一点爱情，就是一定不能让人太容易看出来是什么。
我觉得生命中有很多情感我们是归纳不出来的，为什么在每一部电影里面都想要把这个说得很清楚？特别是一个每天经历这么多生死的医生，在看待情感的时候可能没有那份炽热，但是他可能又想去试着点燃一些东西。对于熊顿来讲，她说你就是看我快挂了，然后说几句我爱听的。其实大家不必把这个事情点破，每个人心里可能都有自己的答案。你说熊顿在这个过程中她没有自卑感？我觉得也会有的，这不是一个简简单单能用爱情就总结了的。所以我觉得它一定不是小妞电影那么简单，那么单纯。
网易娱乐：片中还有一位演员，你们之前也合作过。张子萱在这部电影拍摄的过程中发生了“出轨门”事件，当时投资方有没有向你建议采取一些什么规避风险的措施？
韩延：没有，我们其实很早就确定了她来演。早到什么程度呢？我跟百何那时候我们刚看完剧本，当时她跟百何刚演完一个电视剧叫《长大》，她们俩在里面演闺蜜。我们俩那次聊起来就觉得她应该合适。后来那个事情爆出的当天，我正在拍子萱的戏，她也是蛮专业的，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那天的戏拍的还蛮不错的，就是她打电话给熊顿父亲，然后有一大长串的台词，说很多熊顿小时候的事情。那个事情，我觉得也不会跟电影有太多关系。生活里的事情，不会影响到电影，我是这么想的。
网易娱乐：现在很多跨界导演，取得了很高的票房成绩。你作为一个科班出身的导演，会不会觉得在商业压力很大？考虑到之前《第一次》的票房成绩不甚理想，几家投资方甚至还打到法庭上了。
韩延：每个人擅长的是不一样的。跨界导演，我觉得他们有自己的长处，也可能有一些短处。导演这个行业本来就不存在权威，永远是所有人都是你的老师。只要在你做的这个题材上，你是可以驾驭得了的，都可以拍出非常成熟的作品来。至于我个人，我2006年时，拍短片获了奖。二十出头去了戛纳，你知道那里对我们电影人来说……
网易娱乐：感觉提前走上了人生巅峰。
韩延：真的是有那样的感觉。但是真的到了那儿，特别荒诞的是，看了很多部艺术片之后，沉闷到不行。然后我突然看了《汉江怪物》，没有任何字幕的，但是所有的人都看懂了。这些其实也是我们在学校里面没学到的，我们那时候所谓科班，基本上还是在学怎么表达自己，说白了其实就是怎么拍艺术片。我们从来没有学过怎么去拍商业片，怎么去应对市场。所以在这个角度上来讲，我和我的一些同行，那些跨界导演，我们没有区别，甚至说不如他们懂市场。
至于压力当然有，因为他们已经在某个领域触摸过市场，他们可以很轻松的覆盖一部分市场，但是我们可能还是要先通过作品本身，这个时候就是大家各自发挥长处。所以我去了一次艺术片的圣地，看了《汉江怪物》，回来决定不拍艺术片了。基本上是从头来过，重新学习类型片，了解各种技术。通过拍广告、MV，做很多的实验。拍动作戏，拍追车，也是从零学起。所以科班出身我觉得只是一个身份，如果被这个身份禁锢住了，也蛮可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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