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易娱乐10月30日报道（文/企小鹅 图 视频/李道忠）暌违内地大银幕九年的贾樟柯带着《山河故人》重返内地市场，贾科长还是贾科长，但内地市场早已改朝换代。这一次，号称一直关注着内地市场变化的贾科长也开始顺应时代变化，人生第一次走起了路演还跳起了迪斯科，更声称对于文艺片导演的神化都是误解。而作为最有钱的文艺片导演，科长也坦言自己“挣钱的方法挺多”，但他也不忘强调，文艺片才更应该有好回收而不是总得赔钱。
谈市场：第一次亲自参与发行 从《闯入者》总结经验教训
网易娱乐：上一部故事片是2006年的《三峡好人》，已经过去差不多十年的时间。现在《山河故人》要上映了，感觉怎么样？
贾樟柯：上一次发行故事片是2006年的《三峡好人》，离现在九年，这九年我一边在创作，也一边在观察中国整个电影的工艺市场发展的情况，可以说是瞬息万变吧，跟我们那个时候情况完全不一样，电影院的数量、银幕的数量也在增加，而且我觉得这种多元的电影的选择，也好像出现了苗头，所以我觉得是挺好的一个契机，就是在九年之后《山河故人》10月30号发行的时候，我蛮期待事隔九年，看看中国电影的市场情况会怎么样。当然希望更多的观众能够进来，在大银幕上观看我的作品。
网易娱乐：你觉得现在的这个电影市场是比九年之前更好了？
贾樟柯：我觉得总体上容量增加了，相对来说就是给各种类型带来的空间就会大一些。当然还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但是过去没有银幕、没有影院、没有空间，多类型的影片呈现的机会就会比较少，现在我觉得已经差不多有四百亿这么大的一个市场，那么多的电影院存在，影厅存在，都希望能够，电影的发行能够更加的细化，带给《山河故人》比较多的放映空间。
网易娱乐：像您的好朋友王小帅他的《闯入者》之前上映的时候，曾经发过一篇长文，说这个是中国电影最坏的时代，您听到他这个声音了吗？
贾樟柯：我当然听到了，我一直关心小帅的创作，也关心《闯入者》在市场里面的反应，当时提供给我们很多好的参考的意见，好的经验，这次我亲身参与到发行里面，因为我们的发行公司、宣传团队都是非常专业的团队，他们有非常好的商业推广计划，对我来说，我觉得我能做的就是身体力行，进的去配合这些宣传步骤、这些发行步骤。我们从15号开始要去17各城市，然后每个城市最少要有六七家影院这样去。
网易娱乐：第一次这样吗？
贾樟柯：的确是第一次这样路演，但我觉得是很好的一个方法吧，虽然导演跟演员辛苦一些，但是实际上我觉得任何一种电影都需要就是跟观众见面，介绍自己电影创作的理念，特别是电影所独有的美感，我觉得观众看电影当然是要看电影它的美感，它的感人的地方，它什么地方美丽，这个工作我觉得在前期的推广，我当然愿意去配合。所以按照既定的宣传的步骤，尽量的去配合他，然后去坦然面对一个结果，这就可以了。
网易娱乐：您也说到，可能从《闯入者》，包括其他的文艺片的上映的过程中，也得到一些经验，或者自己也总结了一些，这些经验是什么呢？
贾樟柯：我想可能还是在传播上，因为我觉得有时候我们会觉得宣传得不错，但实际上有可能只是在电影圈里面在传播，怎么样把这些信息扩散到更加，布及到全国各个神经末梢的观众，我觉得是要做的。所以这次我看发行公司跟宣传公司他们做了特别多的物料，海报都有九款，无数个视频，我一开始觉得有需要做这么多吗？但是事实证明到现在，我觉得它是有效果的。因为最新的数字显示，《山河故人》一直保持在未上映电影关注度的前三位，首先获得这样大的关注，才能够让观众知道这部电影的存在，然后去选择消费。
网易娱乐：你也说到，这次自己也参与到了发行和宣传当中很多的工作。是第一次自己参与的这么深吗？
贾樟柯：可以说是第一次，实际上在宣传的物料准备跟策略上，我没有参与什么意见，因为我是外行，九年没有发片了，没有什么发言权，这个有专家在做，有宣传公司，有发行公司他们在制定这个策略。所谓深入介入就是不惜体力吧，前面我们为了海外的发行已经走了七个国家，特别是这一趟在一个月里面走了六个国家，因为《山河故人》国际销售也不错，卖出了40多个国家。
回到本土市场，这种冲劲需要继续保持，从沈阳开始，一直要走到11月2号到太原，这个国家里面，有时候想想那个行程挺头疼的，一天一个城市，跑六七个影院，但是这是自己的工作吧，也没有埋怨，也没有拒绝，就去完成这些路演的工作。
网易娱乐：刚才导演说我们可能在戛纳，或者这段时间以来已经卖出去40多个国家的版权，是不是《山河故人》的回收其实已经完成了？
贾樟柯：回收压力很小，但是我们对内地的市场还是有抱负的，这个抱负可能对于投资方来说，当然就是要获得很好的投资回报，但是对导演来说，我觉得是寻找观众的一个过程，因为我觉得客观来说，过去的观众其实数量非常巨大，但是大部分一问都是DVD、网络，我觉得很遗憾，我觉得我电影特别需要在大银幕看。为什么呢？因为我自己的电影都是按照电影思维、大银幕思维去拍的，景别的变化、演员表演的这种准确度，都是按照大银幕来构想的。如果你在小银幕看它会不太对劲，不太一样，会损失很多东西。
网易娱乐：在国内上映，还是要冒着一定风险的，包括像之前同样去了戛纳的《聂隐娘》，其实在市场上也遭遇了一些问题，已经做好准备去迎接这样的挑战了吗？
贾樟柯：随遇而安嘛，我觉得这个非常需要缘分。因为你一部电影，一个导演，或者一个群体的导演，你去改变大众的电影的消费习惯，它是一个很困难的事情，它是应该交给时间去解决的。但是在这个背景里面，导演不应该消极，我觉得有两个人看到总比一个人要好吧，有一万个人看到总比九千个人要好，就尽量去做，不要患得患失，迎接现实，把自己做到最好、最完美。
谈创作：创作很少想市场 忘年恋引发争议是有趣的事
网易娱乐：刚才我们聊的可能都是下游、后期发行的事情，根据市场做出的一些调整。在创作当中呢，会因为市场而在创作过程中做出调整吗？
贾樟柯：这个很难，因为创作本身是有感而发的，如果你对观众负责的话，其实是应该诚实的把自己电影的想法拍出来，每一部电影都不可能是万人迷，但是你肯定也能获得自己的知音，不会没有知音，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忠实于自我，其实就是忠实于观众，因为观众需要看到的是一个独特的诚实的一个故事的表达，情感的表达，而不是投其所好的表达。
网易娱乐：从上一部《天注定》开始，到这一部《山河故人》，都开始大量的启用专业的演员，就是所谓的明星之类的，这方面是创作上一种思路的改变，还是对市场的一些调整？
贾樟柯：其实很少去想市场，因为这个市场本身你创作去迎合市场的话，其实是一个难事，我觉得没有人能投合这个市场，选择这些演员，就是因为角色的需要，因为他们的表演能力。因为其实从一开始我自己在演员的选择上是非常开放的，并不是说我就喜欢用非职业演员。像《山河故人》就赵涛、张译、董子健、张艾嘉当然是很好的专业的演员，但是我们那些哪怕一句台词的演员，我觉得他们可能来自各行各业，但演的也非常好啊。所以选对人，把角色塑造出来是重要的，而不在于说看看他是不是靠这个生活，靠这个吃饭。
我记得有一次跟葛优老师聊天，葛老师说，所谓专业不专业，演员的区分，唯一的区分就在于说，人家是不是靠这个生活。
网易娱乐：在创作的时候没有太多的去考虑市场，但是可能在后期的营销或者发行商，大家还是会从里面提取一些商业元素来分析也好、炒作也好，你自己对这件事情是什么态度？
贾樟柯：就是放手让宣发的同事去做，因为他们更加的比我能客观的去判断，我电影中哪些元素是需要提示出来，告诉观众的、强调的，这方面我觉得真的他们是专家。我觉得我九年没有发片，不是太理解目前的这个市场，也不是太理解观众目前的情况，我能做的就是把创作做好。其实应该做的是相信自己的合作伙伴，相信他们对市场的判断，还有他们的战略，他们的步骤。我们包括导演、包括演员去配合。
网易娱乐：比如像《山河故人》，可能大家会把目光聚焦在董子健和张艾嘉的这段关系上，提炼出很多的名词也好，怎样去解读它也好，你会觉得这是对你作品的一个曲解吗？
贾樟柯：不会，我作品是非常开放，我作品的特点就是可以多角度的去读解。包括《山河故人》整个电影其实它呈现的是一个情感的多样性，这里面的情感当然有两段青春爱情故事，爱情是其中的主体，当然这里面也有母子情，也有父女情，情感是多面性的。不同的受众群，不同的观众感兴趣哪一部分，他是完全可以自己从中去获取的。
《山河故人》不是一个封闭的故事，它能够代入的观众群其实挺丰富的，不同年龄层，不同的生活阅历，不同的情感体验的人都可以去分享，所以对我来说，可能唯一的，我主观的一个设定是，我觉得通过《山河故人》，我想讲这种感情的多样性，包括像小董跟张姐的这种忘年恋，可能看起来会有很大的争议，但是我觉得恰恰，就是如果电影能引起这样的争议，大家去认识在爱的过程中，我们拥有什么样的自由，爱是不是可以征服一切，包括年龄的界限，我觉得这个是特别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当然很多观众也聚焦在，比如说赵涛饰演这个人物，她青春的选择，包括她孤老终生的这种状态，她呈现的一种生命感，最后一幕很多人落泪，也是电影非常大的一个亮点。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去关注哪一部分都是特别好的一个事情。
网易娱乐：从第二部电影到现在常年参赛，会对参赛这件事情有一点审美疲劳了吗？
贾樟柯：已经不在意了，对于我来说，实际上它是一个电影推广的一个必要的步骤，它是第一站嘛。因为我觉得电影这个东西拍出来，电影本身是一个非常国际化的语言，如果你的电影语言够电影化，那你的电影自身是容易国际化的。所以电影工业就创造了一个推广的平台，叫电影节，电影节里面最佳推广的平台是戛纳、威尼斯，那就争取去呗，让更多人了解这个电影，更多国家能够放映。像《山河故人》在戛纳已经卖出去几十个国家，这个效率是你不去很难做到的。
网易娱乐：对很多年轻的电影人也好，国内的导演也好都会好奇说，常年参赛，怎么能够常年保持这个电影节对您有兴趣呢？
贾樟柯：不要想它对自己感不感兴趣，爱它感不感兴趣，我觉得就是做好自己，对我来说这些年我觉得，其实对电影导演来说，你需要有一些守的东西，有一些工作的底线，这个工作底线可能就是要强调电影自身的品质、素质、创造性、实验性。有时候可能实验性走得太远，可能在大众的层面会失败，但是你也别怕失败，我觉得是这种电影呈现出来的活泼的这种改变，这种创造，包括对人的社会的新的理解，可能一直能够被人分享，一直人们觉得，哎呀，有兴趣了解我的电影，所以他看起来这十几年，在电影节都很受欢迎。
网易娱乐：贾樟柯电影一直是有非常鲜明的特色的，甚至是有一些标签化的东西被总结出来，你自己怎么看待这样的评价？
贾樟柯：导演最好不要自己去归纳自己，因为我觉得这个拍电影特别像种树，一个种子扔到地上，施肥浇水，让它自己自然的长，你自己规划它长多高、几个枝杈、几片叶子，那个是特别没有意思的一件事情，当然对于评论家，对观众来说，他们乐于去作品中挖掘导演的惯性、特例，形成某种所谓风格的标签，但对导演来说，我觉得我崇尚自然，我觉得对我来说或许我是一个没有风格的导演。
网易娱乐：有没有想过去打破这些标签，比如说下一部电影我们就不用赵涛了？
贾樟柯：也没有，我觉得没必要，拍电影是一个自然的情绪和感情的反应，它不是在跟自己作对，也不是跟观众、跟评论家捉迷藏，该怎么拍就怎么拍呗。
网易娱乐：所以下一部还会有赵涛？
贾樟柯：也不一定，要写完剧本，我要想要不要请她，然后还有她要不要答应，会不会答应。
谈赵涛：在戛纳没拿影后很遗憾 我娶了一个明朝的人
网易娱乐：刚才我们聊到赵涛，包括在《山河故人》里她这个角色就叫涛，所以这算不算是为赵涛量身订作，或者从她身上得到灵感的一个角色？
贾樟柯：当然不是，我是这样的，一般来说我在写剧本初稿的时候，我会给人物很草率的起个名字，然后就往下写，我当然知道那个名字可能是临时的，当我确定演员之后，我自己会做一些有趣的调整，比如说赵涛，这个角色叫涛，当然她不姓赵，电影中姓沈，叫沈涛；然后张译我就让他叫晋生，他姓张，我就让他还姓张；梁子呢，他本名叫梁景东，所以我们就把他叫梁子，就是，演员演起来，接触这个角色的时候，感觉跟自己有点关联，我觉得是容易把自我的感受投合进去，把自我放进去，也有这样一个心理上的引导。
网易娱乐：在这部戏里面，赵涛获得了特别巨大的表演空间，很多人都说这是你写给赵涛的一封情书，你怎么看待这个说法？
贾樟柯：我觉得是写给中国女性的一封情书，《山河故人》是一个非常适合女性观看的电影，因为我觉得所有的女性都对情感非常敏感、敏锐，男性这个雄性动物，比如说要获得社会的认同、事业的成就、有很多，包括像我有一段时间也对家庭比较忽略，对情感比较忽略，《山河故人》我觉得是一个回归，我觉得它某种程度上获得了某种女性视角，去了解我们生活究竟发生了哪些东西。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山河故人》它绝对是写给中国女性的一个情书，而不单是写给赵涛的一个情书。
网易娱乐：当时我们在戛纳的时候，《山河故人》也是今年呼声非常高的影片，尤其是赵涛的影后呼声最高，但是最后没有能如我们所愿拿到奖项，当时会有点失落吗？
贾樟柯：其实外人看来，可能这个反差比较大，就是国际媒体、十几家媒体我们打分排第二，总觉得应该有所斩获，但对我来说就是非常自然。为什么呢？因为我从我的第二部电影《站台》开始，所有的电影都在三大电影节竞赛，你常年竞赛就知道有得必有失，输赢是一念间的事。所以也没有想到会赢，但是也没有，就是没有拿到奖也不会失落。因为太正常了，拿戛纳来讲，两年前刚拿，2015年我也刚拿终身成就奖、金马车奖，荣誉已经非常多了，所以没有什么算是失去的东西。唯一遗憾可能还是赵涛吧，我觉得这次她的确是国际媒体对她表演的反应超乎我们的想象，那就需要她再努力了，继续拍好电影。
网易娱乐：会有安慰她一下吗？
贾樟柯：没有，她自己完全没问题。
网易娱乐：她心态很好？
贾樟柯：对，她觉得生活更重要。我一直开玩笑，赵涛是个明代的人，我娶了个古人。她真的是淡泊名利，真无所谓。
谈自己：跳霹雳舞不需要被说服 我是个挺外向的人
网易娱乐：自己心态上会有一个变化吗？过去会有对这些事情有所抵触，现在开始坦然接受？
贾樟柯：过去也不会抵触，但过去就觉得，怎么说呢，因为你对全产业链没有观察，对受众的这种情况也没有分析，这次是更加专业化。像宣传公司做了很多市场调查，这些市场调查实际上反馈给我，对我也有一些触动。比如说《山河故人》这个影片，本身它的观众的接受点在哪儿？哪些是需要跟观众沟通、解释的，哪些是观众特别喜欢的，哪些是有误解的，我觉得这些工作特别细化，以前就是笼统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一通，不管观众的理解跟认识，这次更加有的放矢。
网易娱乐：在发布会上请来韩寒，或者要你跳霹雳舞这样的事情，你都欣然接受，还是说他们需要说服你？
贾樟柯：这个根本不用去说服我，因为我其实是一个挺外向的人，我一开始说我对宣发没有什么建议，我的建议就是快乐发行，别搞那么悲壮，好像怎么着似的，就是高高兴兴的嘛，就是该唱唱，该跳跳，就是一个嘉年华。因为电影无论是什么类型的，哪怕比如说电影看完人家哭的稀里哗啦的这种感人的电影，它也是一个快乐的事呀，我觉得应该营造一种快乐的观看电影的氛围，所以做一些快乐的事儿，不用说服我，我觉得很开心。
因为有时候人们对导演有一种刻板的印象，觉得很严肃，不食人间烟火，我觉得自己拍的电影都是现实世界里面人的真实情感遭遇，是一个很有烟火味的电影，为什么把导演要搞的好像是一个高高在上、挂到墙上的一个怪物？别把自己搞的半人半仙的，成了半仙就不好了。就是一个正常的人嘛。
网易娱乐：会不会想借这次机会扭转一下自己在公众中的误解？
贾樟柯：倒也没有，我觉得我不太在意在公众里面是什么样的一个形象，或者大家怎么理解我，因为其实观众也没有必要去了解这个导演怎么回事，其实导演，电影都呈现他自己，看电影就好。
网易娱乐：所以算是一个比较情感细腻的人吗？因为您刚才也说到，雄性动物会更追名逐利一点，但是女性更敏感，您是如何捕捉女性这种敏感的呢？
贾樟柯：我有个朋友特别喜欢研究星座，然后他说，他看完《山河故人》说，你真的是个双子座，说《山河故人》好像一个女性导演拍的，那么细腻的一个电影，然后他说你看《天注定》就是你雄性的一面，阳性的一面，《山河故人》是你阴性的一面，我一想哦，他说的可能还有点道理（笑）
网易娱乐：说明你雌雄同体。
贾樟柯：对，这只有电影能带给我们这样的跨越性别的一种角度。
网易娱乐：你在生活中算是一个浪漫的人，会去做一些浪漫的事情吗？
贾樟柯：哎哟，这个我还没想过，也挺浪漫的吧。但我太太说我不浪漫，哈哈哈哈。因为给她时间真的是有点少，其实浪漫不浪漫，在于你生活的一种感受力，我自己觉得《山河故人》里面有很多细节，实际上它跟主戏是没有什么关系，但是那些细节我觉得对我非常珍贵，因为它是我们在生活里面到处都可以看到的，触手可及的那种失忆的时刻，我觉得这种敏感度，它是一个创作者需要拥有的，也是需要透过电影传递给观众的。
所以我一直说，我觉得人们说贾樟柯电影非常自然、非常写实，我说自然跟写实是不够的，重要的是自然的美感跟写实的美感。我觉得看《山河故人》，希望观众能同我一样，捕捉到这些美感。
谈新人：现在年轻导演兴趣在市场
网易娱乐：很多人也会说，现在这个市场大环境，可能对于文艺片、艺术片的导演是比较残酷的，从一个角度来说，可能中国已经好几年没有特别让人亮眼的新导演出现了，你会有这种感觉吗？
贾樟柯：市场获得成功的新导演很多，基本上我觉得有三分之二的市场成绩好的导演是年轻导演，特别是他们第一部、处女作，这个我觉得从市场的角度来说，年轻导演的成长是挺可喜的。另外一方面当然就是说，具有这种很饱满的这种能量，文化的含义，他能够从文化的角度被我们谈论，被我们记住，流传下去的作品，显然是比较少。
网易娱乐：包括前几年像《Hello树先生》这样的电影，也是你们公司投资的，但是这两年好像比较少看到，让我们有印象深刻的这种年轻导演出来，你觉得原因是什么？
贾樟柯：我觉得一部分原因是年轻导演的兴趣的改变，因为的确有很多年轻导演兴趣在市场，过去十个年轻导演，有九个都想拍艺术电影，现在可能九个想拍商业电影，一个想拍艺术电影，这个新一代的这种价值观在改变。另外一方面，我觉得我不相信没有好作品，有可能有一些我们都没看到，因为目前的这个市场环境，媒体环境，其实遮蔽了很多有价值的好电影，它需要时间去解决。我就举个例子，我说你像《小城之春》，1947年还是1948年的作品，那个时候就被忽略掉了，那个时代可能都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但是到了八九十年代，人们重新认识了这部影片，这事实上其实是一个悲剧，但是我觉得另外又是一个喜剧。因为你会发现优秀电影的生命力是常青的。
网易娱乐：很多年轻想拍文艺片的导演，可能都会希望说能从你们这些前辈身上得到一些力量，或者希望你们能够闯出一片天空，让他们看到这条路还是可以走下去的，你觉得自己身上有这样的担子吗？
贾樟柯：我倒是也没有这样的担子，其实每一代人解决自己的问题要自己去解决，别人也很难给你意见，很难给你建议。以前人们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只能说就不要患得患失，想明白了就去做。因为可能很多人是思前想后、想东想西，最后把自己给耽误了。
网易娱乐：现在西河星汇还在继续培养年轻导演吗？
贾樟柯：还在做，我们实际上今年是有一部英国导演跟内蒙古导演联合导的，改编自卡夫卡的小说《K》，它也是在柏林电影节青年论坛首映，4月份也获得了香港电影节的最佳影片跟费比西国际影评奖。但是这个影片也公映不了，对，所以好像今年我们就没什么作品，其实是有的（笑）。
网易娱乐：像这样的可能培养年轻导演，作品又公映不了，可能没有什么很直接的商业回报，现在西河星汇是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支持这些新导演呢？
贾樟柯：就是我多干活呗，拍广告啊，参加商业活动啊，募集一些钱然后投给年轻导演。其实你像这个《K》的时候我很矛盾，我知道这个东西可能进入不了市场，但是我特别喜欢这个剧本，我就会觉得，连贾樟柯也遇到这个东西也不投了，谁还会投呢？大家多失望呀？那就还是投吧。
网易娱乐：所以当想多挣一点钱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真的拍个商业片，真的好好去赚点钱呢？
贾樟柯：我挣钱的方法挺多的，不一定要通过电影去挣钱。
网易娱乐：所以还算是一个会挣钱的老板？
贾樟柯：还不错，呵呵，还不错。
网易娱乐：会不会从另外一个方面说，可能文艺片导演就是需要在电影之外有一些其他挣钱的方式？
贾樟柯：就是不应该这样呀，这是不对的呀。我觉得有时候人们说，你们拍这种电影还想要赚钱？我说废话，这是正途，这是正道，谁说拍文艺电影就是要贴钱干的？越是文艺电影越需要好的回收跟回报。
网易娱乐：所以理想的就是以后不用干其他赚钱的事，正常运转。
贾樟柯：我觉得是机会很大，因为我觉得观众其实在改变，虽然改变的比较慢，但是我觉得这类型影片不会被埋没的。只是这个过程会慢，它不是说今年这样、明年突然就改变很大。但是耐心一点，变得，还是能看到这种良性的这种改变。
网易娱乐：希望这种良性的时候早日到来。
贾樟柯：而且我觉得它已经在改变了，还不错，我觉得还不错。包括像媒体的热情，反应，这种，你像最近宣传公司给我们提供的汇报，就是《山河故人》一直在未上映影片关注度的前三名，我觉得挺不错的呀，有这么大的关注度，它是个好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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