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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陈哲艺:不要因为“导演”光环而当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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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在也不见》陈哲艺专访 (来源:网易视频)

网易娱乐5月13日报道(文/老张阳汤 图、视频/盛春)即便已过去两年半,很多人依然对50届金马奖上的大黑马《爸妈不在家》以及它的新加坡导演陈哲艺印象深刻。处女作的成功之后,陈哲艺并未迅速投入到新作品的导演创作中,而是低调地做起了监制,用自己的能力和影响力去实打实地帮助那些他看好的年轻导演——虽然他本人也不过32岁。这部即将上映的《再见在也不见》,就是他这两年一个主要的工作成果。

应该说,从导演变为监制,对影片风格的把控权依然掌握在陈哲艺手中,即便明星云集,即便有三个导演进行跨国拍摄,但《再见,在也不见》风格上的一致性显而易见,这是一次严密讨论下的集体创作,而创作的终点就是拍一部陈哲艺眼中的好电影,“(电影中)我们提了很多问号,但是我不觉得这个电影会给你所有的答案,我觉得好的电影通常都是这样的。”

与此同时,很多人没有注意到的是,陈哲艺对新加坡电影正在做出也许影响深远的贡献。他的成功,引起了人们对新加坡稳步发展的电影行业以及新涌现的一批新加坡导演的关注。作为曾经马来语电影界的中心,新加坡的港口、银行和电子工厂都比电影更有名,但是从陈哲艺获得的赞誉以及他所大力推崇的这些本土导演来看,情况正在发生变化。

从陈哲艺身上,也许亦可以看到华语电影的部分未来,即用不那么晦涩的方式来讲述一个可以引发情感共鸣的平淡故事,而非被滚滚热钱包围并吞噬,“我觉得我喜欢人文气息重一点的一些导演作品,而且我觉得,我比较倾向作者导演的作品。我也希望说我接下来不管是我监制的片子,或者我自己执导的片子,还会保留这个东西,就对人性的一种好奇,对人性的一种反思、探索。我希望这个东西我会一直保留着。”

说到底,“导演”这个座位,更应该留给那些有自我表达欲望的作者,而非流水线上的一个机器人。

创作:想探讨人与人心灵上的距离感

网易娱乐:《再见,在也不见》这部电影创作的由来是怎么样的?

陈哲艺:其实还蛮有趣的,因为我觉得我是很幸运的一个年轻导演,我从拍短片,一直到我拍第一部长片,我觉得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拿到了很多。这几年下来,我一直看到很多同辈们,我觉得亚洲地区、华人地区其实有才的导演们很多,但是不是大家都有那个机遇,或者那个机会,让观众们,让业界看到他们的才华。所以我一直有那样的想法,就是如果现在有这样的一些资源,有资方可以支持我们,让他们的片子可以让更多人看到,基本上是以这样的一个模式开始的。

网易娱乐:所以是本着要帮助青年导演的目的,这次从导演做了监制?

陈哲艺:对,这是我第一次监制一部作品。但是也不能说用帮助,因为他们很多都是,他们几位导演都是我欣赏的导演,也是跟我同辈,所以应该说我欣赏他们,欣赏他们的作品,除了希望通过这样的一个作品,可以让更多观众看到他们的才华以外,我也希望可以从中,我还有我们彼此之间可以学到新的东西。特别是我在片场,其实我们自己的交流,在发展剧本的交流、互动,还有我在片场看到他们不同的执导方式,看到不同的工作方式,我觉得自己获益蛮多。

网易娱乐:做监制应该还是挺累的吧,需要在三个片场来回跑吗?

陈哲艺:也应该不会说三个片场来回跑。因为我出了几个命题,其中一个命题就是说我们这部作品一定,就是主角,三段故事里面都要用同一个男主角,所以他们不可能在同一个时间点拍摄,所以我是跟着他们一起跑的。我们这次这部片子拍了四个地方,包括了新加坡、泰国、台湾还有中国广西等等。

网易娱乐:在这么多城市取景,主要的困难是哪些?

陈哲艺:主要的困难是,我觉得可能是文化上的一种差异,还有语言上的一个沟通吧。因为其实在泰国拍片蛮辛苦的,因为虽然泰国导演西瓦罗他本身其实是华裔,但是他不会讲华语,所以在片场我扮演着一种翻译的角色,我都帮他用听筒,帮他盯对白,有时候可能需要帮他跟演员做一些进一步的沟通。我觉得泰国人的工作方式蛮可爱的,因为他们非常有礼貌,而且他们是不会跟你说“不可能”或“不可以”,所以有时候在沟通上面还是会有一些小小的一些错乱,对。

网易娱乐:这个片子的主题就是关于爱情、亲情还有友情这三个主题的表达,是对这三种感情的一种再建吗?它主要的核心的情感是怎样的?

陈哲艺:我之前有说,我下了几个命题,其中一个就是我们要用一个男主角;第二个就是我希望导演们可以各拍人间三情:爱情、亲情、友情;我第三个命题就是希望探索人性。其实一开始我想要去探索的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当然也有距离上的距离,因为基本上我们都是来自不同国家的导演,有中国导演,有泰国导演,有新加坡导演,所以其实有一个地理上的一种距离。当然我其实更想深入的去探索的是,人与人之间心灵上还有情感上的一种距离。

网易娱乐:这个片子之前名字就叫《距离》。

陈哲艺:对,所以我们在发展剧本的时候,其实我就想说,好,那我们找一个中心的一种概念或者主题。所以你会发觉说,其实每段故事片里面的主角都需要去面对过去的一段感情,或一个人。所以你会发觉说,其实那算是一种中心思想。而且我还蛮喜欢导演们的诠释方法,因为我会觉得说,我们提了很多问号,但是我不觉得这个电影会给你所有的答案,我觉得好的电影通常都是这样的。

网易娱乐:三位导演在创作上风格还是要趋向一致,也不能太凸显他们个人的这种风格对吗?

陈哲艺:当然我希望出来的作品,当然你看到出来的作品是一个完整的一部电影,不是说三个导演拍三部短片,然后就随便的拼凑在一起。所以我们其实都,它算是一种集体的创作,我们在发展剧本的时候,是大家坐在一起,然后讨论我们的中心思想、主题、人物、选角等等。所以它其实是整个概念都是我们有经过思考还有讨论出来的。我觉得虽然你感觉上它有一种一致性,但是导演们还是保留了他们自己的一些想法跟氛围。就比如说,你看忻钰坤导演,他的风格一路来,你看他的《心迷宫》,他有一种悬疑的感觉。

网易娱乐:就是很会讲故事的那种感觉。

陈哲艺:而且你要慢慢的去把线索,慢慢的把这个问号题解出来。新加坡导演他本身所有的作品,他之前所有的短片作品都是比较黑暗的,他其实蛮喜欢探索人性的一种黑暗面,我觉得蛮有趣的。泰国导演其实他的第一部长片就在鹿特丹影展拿了最佳影片,其实我那个时候在新加坡的艺术节看了他的片子,其实他的感觉,他拍摄东西的时候是蛮有诗意的,对他来说我是看到一个新的挑战,因为我之前有说过,他不会讲中文,他也不会读中文,所以对他来讲是一大挑战。

网易娱乐:反正大方向是一致的,但是具体看的话还是有一些小的不同的。当时你是怎么想到来找忻钰坤导演合作这个片子的?

陈哲艺:通过很多业界的朋友,那个时候《心迷宫》还没有在大陆发行。2014年,通过一些业界的朋友认识了他的一些短片作品,也认识了他的《心迷宫》,之前的片名叫《殡棺》嘛,我还蛮欣赏他的。新加坡导演我一路来都有在不同的一些影展看他的作品,泰国导演我也是在各大影展发现他的作品,所以我是欣赏的一种角度,再加上对他们有一种好奇,这种好奇是我很想知道说,我们一起合作会有怎样的一种碰撞,怎样的一些火花。而且最后我觉得,最后对我个人来说蛮有收获的。

新片:片名有深意,有耐性就会找到感动

网易娱乐:这个片名,大家可能觉得有点不是特别很懂的感觉,这也是大家碰撞出来的一个结果吗?

陈哲艺:我觉得这个片名还挺有意思的,我觉得它跟里面的故事和里面的人物是相通的,它不是单一的,是多面性的,是多层次的。因为再见可以是goodbye,byebye的意思,但是它也可能是一个永别的意思,但是它也可能是一个再见面的意思。但是我们后来的在就用了在这里的在,所以你可以把它视为成是在同一个地方,但是也不要见面,还是在这里,在同一个地方,但是不需要去见面。所以我觉得很多人与人之间的那个情感还有关系,它就是那么复杂的。

网易娱乐:这部电影会不会对内地观众来说,觉得有些距离感,比如偏向文艺范儿,会不会有这种问题?

陈哲艺:我自己不会觉得,因为我觉得这部片子其实它不抽象,它很易懂,而且里面的人物,里面的情感都是,我觉得如果你自己本身有家长,你有爸爸,你有朋友,你有爱人,你都会对里面的一些情感有共鸣,我觉得肯定是。

网易娱乐:你对这个片子的前景有没有一个自己的期待?

陈哲艺:我通常拍片子都没有任何的期待。就好像我拍我第一部长片《爸妈不在家》,我那个时候也不会想说,这部片子会入围戛纳,会在戛纳拿一个大奖,也不会想说它会世界各地拿了40多个奖,在金马拿了最佳影片,因为我通常做任何的工作或者说任何的作品,都不会抱有任何的企图。我只想说,怎么把它做好,而且怎么说我想说的东西。

所以我觉得回到一种初衷,我觉得这部作品是一种分享,我跟导演们,跟演员们,其实我们共同的一种交流,共同的一种集体的一种作业。我希望这也是我们跟所有观众们的一种互动,跟一种交流。所以我希望,当然我希望大家会来看这部电影,因为我知道如果你有耐性的话,你一定会在片子里面找到一份感动。因为我觉得它是很用心,很诚恳的一部作品。

网易娱乐:刚才说到你的第一部长片,很多人看《爸妈不在家》的时候,感觉这个片子成熟的不像是一个新导演拍的,而且也不像很多年轻导演拍电影会煽情过度、用力过猛,你觉得是不是自己天生就有做导演的基因?

陈哲艺:这很难说,我觉得这个问题可能要等,可能我五六十岁,七十岁的时候,回去看自己的少年,回去看自己年轻时候的一些思路才可以回答。但是我感觉,我是有一点点性格分裂的,因为我有一块是很早熟的,就是很沉稳,而且应该说…可能看东西,我觉得思考的很深,但是我又有另一方面是很幼稚,很天真,对很多事物都有一种好奇心。所以我感觉是可能有一些先天的一些东西,我不知道是不是才华,但是有先天的一些东西,再加上我自己本身也是科班出身的,很多人都问我说,你怎么那么年轻,才30岁就拿了那么多奖?我看媒体会用什么“一鸣惊人”来形容《爸妈不在家》,但是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我很年轻的时候就去念电影了,我17岁的时候就在新加坡念电影学院,直到我拍第一部长片,其实我已经拍了十年的电影了。

环境:《爸妈不在家》改变了新加坡的观影观念

网易娱乐:你自己比较喜欢的电影人,或者对你影响比较大的电影人有谁?

陈哲艺:我不是一种所谓的超级粉丝,有些导演是超级影迷,就是说我封哪个导演做偶像,我只喜欢他。我其实喜欢的导演蛮多的,包括很多台湾新导演,杨德昌、侯孝贤,我自己本身也很欣赏日本的是枝裕和导演,我也非常非常非常喜欢韩国的李沧东导演。

网易娱乐:其实你的作品跟他们的风格都还是有点像的。

陈哲艺:我觉得我喜欢人文气息重一点的一些导演作品,而且我觉得,我比较倾向作者导演的作品。我也希望说我接下来不管是我监制的片子,或者我自己执导的片子,还会保留这个东西,就对人性的一种好奇,对人性的一种反思、探索。我希望这个东西我会一直保留着。

网易娱乐:这个片子要在内地上,你之后会不会也更多的参与到内地电影,来这边拍片,或者之后会不会多来这边一些合作?

陈哲艺:我觉得我很多时候都,我蛮相信缘分的,我觉得是我为什么会参与这样的一种计划,是因为我欣赏这些导演们,我也碰到了很热爱电影的一些资方、制片人、公司等等。所以我如果在不久的将来,我也碰到我觉得志同道合的一些,不管是制片人,编剧等等,其实我不排除任何的可能性。

网易娱乐:大家可能之前对新加坡的电影了解得不是很多,《爸妈不在家》成功之后,对新加坡电影有没有带来什么影响?

陈哲艺:我觉得那个时候,因为《爸妈不在家》的一种成功,算是以新加坡电影来说,它算是一个蛮重要的一个里程碑。因为这是我们第一次有一部电影在戛纳电影节拿奖,当然也是第一次新加坡电影入围那么多项金马奖,也拿了好几项,最后也拿了最佳影片,所以其实它是破天荒的一种成绩。我自己觉得它也让新加坡的电影的环境注入了一种强心针,好像有些新加坡的记者们有跟我说,他们发现在这部片子成功之后,新加坡的电影学校去报读电影的学生激增,后来你会发觉说,不管是公众或者是政府,其实也更加的看到电影工业的一种可能性。

网易娱乐:包括可能国内市场会不会大家也更愿意看国内自己拍的电影,而不是说一窝蜂去看欧美那些大片?

陈哲艺:应该说新加坡本身一路来都有,我不知道,中国的观众熟悉不熟悉我们新加坡的一个蛮有名的导演叫梁志强导演,他之前有一部作品叫《小孩不笨》,在华人地区也很多人有看过。他是属于比较主流,还有比较商业的一个导演。但是他的片子在新加坡其实是很受欢迎的,但是我觉得《爸妈不在家》的出现,可能他改变了新加坡观众对新加坡电影的一种看法跟定义,之前你会觉得新加坡电影一定要是一个喜剧,或者说它一定是个恐怖片等等,就比较是类型或者说比较主流一点的作品。但是后来人家就看到说,原来一个文艺片也是可以打动到自己的,原来一个家庭片,一个小品的一个小型的一部电影,其实…

网易娱乐:一样能取得好成绩。

陈哲艺:不只是取得良好成绩,它是易懂的,是不沉闷的,是我可以带小孩、带老人、一家三口,扶老携幼一起去看,大家不会觉得说,哎,怎么我们看不懂?因为我觉得新加坡观众那么多年来,其实对艺术片有一种错误的观念,其实我们现在在慢慢的改变大家的一种观念跟一种心态。

个人:有天真一面,不排除演戏可能

网易娱乐:作为一个很成功的年轻导演,你对这些立志想要做导演的这些年轻人,能不能说一些您个人的一些经验,经验之谈或者一些建议什么的。

陈哲艺:我觉得要做导演,或者说要从事电影这个行业,必须要很爱电影。因为我会发觉很多年轻人,因为现在在亚洲地区,在华人地区,电影很火,不管是票房,不管是很多,你看很多年轻导演们也交出一些很漂亮的成绩,特别是在票房上。但是我觉得电影不简单、不容易、不好拍、很辛苦。所以你真的要走这路的话,我觉得你真的要对它有一份热忱,你心里一定要有那把火。因为我会发觉很多年轻人,他可能不是因为爱电影而想去做导演,他是因为想……

网易娱乐:可以出名,或者可以挣大钱。

陈哲艺:也不是,可能我觉得他是因为想要“导演”这个光环,或者“导演”的这个名称,或者说所谓这份荣誉而去做导演。其实我觉得这个东西一定要分清楚。

网易娱乐:最后再问你一个我个人比较感兴趣的,很多观众都说你可能是在导演里面颜值非常高的,长得很帅气。

陈哲艺:那要感谢我老妈。

网易娱乐:会不会考虑自己去做演员?

陈哲艺:目前没有,因为我在电影学校做学生的时候,其实我曾经有一度自导自演,我觉得蛮糟糕的,所以我不会,我会完全排除说自导然后自己又参与演出。但是…

网易娱乐:可能偶尔客串一下。

陈哲艺:但是如果是我很欣赏的导演,能够参与他的电影,我可能会很好奇。我之前有说过,其实我有一半是很幼稚的,是很天真的,所以我也很爱玩儿,所以如果是一个我很尊敬,很欣赏的一个导演,我搞不好会去参与一个小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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