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菊：我还无法挥动"女权主义"大旗

“我的成名是有运气成分在里面，当然也有自身的实力，这种运气是天时地利的因素，当然我也是幸运的。”——王菊

从2017年2月开始做模特经纪人到2018年6月成为全民热议的现象级话题人物，王菊只用了一年半的时间。

她同样是幸运的，在命运几次倾斜的权杖下，王菊紧紧抓住了机会。

在“逆风营救”的赛制中，不同于其他姑娘，对梦想充满渴求的王菊喊出她还想留在这个舞台上的欲望，因为她还有梦想没有完全实现。

这是王菊第二次在这个节目里喊出自己对于梦想的渴望，此前，补位进入C班的她就曾不吝啬地表达对于这个舞台的渴望，“她放弃的，是我梦寐以求的机会。”

王菊觉得地球上有那么多人，很多人都有梦想，可是真正能实现的梦想真的是极少数。不过，偏偏她的梦想实现了，“如果像我一样之前那么平凡的一个人，我通过自己的努力，我等来自己的机会，并且我把握住了，所以我实现了我的梦想。”

《娱乐FOCUS》第24期 采写/张志明 责编/金成武 图/金成武 视频/赵伟 韩冲 剪辑/葛鹏昕

本文系网易娱乐原创深度栏目《娱乐FOCUS》（聚焦）出品，由主力记者和编辑共同打造，直击娱乐圈各种内幕，解读热点事件和人物。

26岁之前，除了自己和周围的人，很少人知道王菊这个名字。为了梦想，王菊曾从事过四份职业，她当过小学老师，也做过互联网猎头、公司培训讲师，后来成为模特经纪人，其中模特经纪人是她离娱乐圈最近的一次。在之前她跟所有人对娱乐圈的认知一样：“想成为一个艺人真的很难，首先你要被人知道才行，然后还要被越来越多的人喜爱，这是一件很大的目标。”王菊为实现这个目标足足等了26年，中学舞蹈中断，艺考落榜都没有击垮她心里对于实现这个梦想的热忱，她身上具有少有的冷静和对于目标的坚定，或者是对于欲望的无限渴求。

王菊出现在《创造101》里时，她的形象和主流定义的女团审美有些出入，有人说她并不适合这个团体，前几期她的镜头也并不多。替补进入C班的她当时穿着蓝色皮草毛绒，显得有些孤零零的，和穿着一身制服的甜美可爱女孩相比，有一点格格不入。

尽管如此，从替补选手到旁听生，从旁听生成为《创造101》的正式参赛选手，王菊还是凭借坚定的信念在一次次淘汰的边缘化险为夷。大多数中国人喜欢用含蓄又委婉的方式表达情感，但王菊在在“逆风营救”的赛制中果断又直接地说出“这一次我还是想为自己争取，我还想留在这个舞台上，我还没梦想没有完全实现”，她把其他选手心里想说却不敢说的话当着所有人说了出来，公众也开始逐渐熟识这个对于目标十分笃定的姑娘。

聊到此事，王菊告诉网易娱乐的记者：“那个时候机会就在你面前，明明可以争取，如果你让掉的话，我觉得我会后悔，我会后悔的不行，但是我不想给自己留下后悔的空间。你不争取，它一定不是你的。可是你争取了，说不定它就是你的了，为什么不努力一下？”

于是，在第五期，马东来到《创造101》担任嘉宾，王菊和马东对话，向他诉说心中困惑，“我觉得我各方面都不比别人差，这个时候别人就觉得我没有资格站在这个舞台上。为什么别人凭好看就能被观众喜爱？” 马东告诉她要做最大程度的不一样，带着这样的不一样和自信，王菊在《创造101》的舞台上喊出：“你们手里握着的，是重新定义中国第一女团的权利。”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句话首先让王菊在同志群体里受到追捧，在亚文化小众群体里，王菊的精神得到了肯定。随后，更多被主流群体排斥在外的边缘人群将挑战大众文化的叛逆精神寄托在王菊身上，她挑战了以男性群体制定的价值体系，她带来了多元化的审美观，当世界不再以一种标准来看待所有人的时候，王菊的横空出世撕裂了这个沉闷统一化的审美体系。

她看到应援手幅和灯牌说自己也想要这个，便有喜欢她的粉丝开始为她制作，王菊有了自己的“应援会”，起初只有少量的人，他们开始商量如何为王菊拉票，想到了用漂流瓶，发表情包，制作“菊花宝典”，“你不投，我不投，菊姐何时能出头”之类的句子风靡一时。他们发明了“菊内人”和“菊外人”，王菊的粉丝自称“陶渊明”，公众的情绪从开始的嘲讽慢慢变成了理解，王菊的粉丝以一种自嘲和“土”在2018年的夏天刷屏了整个朋友圈，身边有更多人的开始询问，王菊是谁？

王菊火了，她的火被更多人解读为一种群体狂欢。到现在她也无法概括自己给了粉丝什么精神力量：“他们可能喜欢我的妆容打扮，或者是说话风格，更或者是某一个次戳中他们的内心。”

无可否认，王菊的成功背后有一部分是来自于亚文化集体狂欢和对主流文化的反抗。

我们可以将王菊看做“反抗者”，她反抗了教育体系中的虚假谦让，她用呐喊告诉公众想要的就去争取。她反抗了以男性为主体对于美的定义，她告诉世人女性的美不应该被一种话语权来定义，美是自由的。

王菊将独立精神作为自己的人生信条，她也引用了自己曾经就读的中学的校训，其中第一条便是独立，“精神独立，经济独立，我觉得太重要了。”这样的话出现在中国女团选秀节目中，无疑对观众是一场冲击。当记者问到王菊如何看待思想精神独立时，她不再拘囿于集体主义和牺牲主义：“我指的独立是，最先取悦的应该是自己，让自己做事情开心快乐，或者一切以自己为优先出发去做事情是最好的。”

“我好像被冠上了一个很大的帽子，大家觉得我就是一个独立女性的代表。我觉得于我而言，我其实还不足以撑起独立女性代表一词。我觉得我还很年轻，我的成就还不够，有很多事情还没有做。当我真的是一个可以被人称为优秀的德艺双馨的艺人之后，我可能才能担得起这样的称呼。”

在中国做一个德艺双馨的艺人是何其的难。

可王菊还是成为一个符号，她身上的独立精神和多元化审美带给了小众群体一种力量感。王菊没有遵循传统社会对于女性的社会规范，她在舞台上表达了自己的野心和目标。她的出现不合时宜地为当下公众提供了“起哄”目标，这种被长期压制下的狂欢在夏天达到高峰。

王菊本人认为网上出现的各种文章对自己过分解读了，公众给予了王菊更深层次的期待，把她看做“女权主义者”。对此，王菊并不认同：“女权是一个比女性独立更大的旗帜，我觉得我现在还挥不动。其实我不是在提倡女性一定是最强的，但是我觉得最起码男女平等这件事情应该被更多人，不但是接受，而是推广的事情。希望以后不再听到有人说男人就应该怎样或者女人就应该怎样，男人一定需要做什么，女人就一定需要做什么。”

卫报将王菊比作中国的“碧昂斯”，这个看似有些发胖，肌肤黝黑的少女冲击了中国传统的审美观。在这个追求个性自我的年代中，王菊在《创造101》的舞台上成为了众多追求自我独立精神粉丝的发声口。

“凡杀不死我，必使我更强大”。王菊身上具有这个时代中欠缺的独立精神，在与她的交谈中，网易娱乐记者就被她强大的内心以及缜密的回答所折服，她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刚刚出道的新人，在整个拍摄交谈中，她显得老练且敏锐，没有流露太多的情绪。她坦承自己会变得越来越强大：“目前是一个内心还比较强大的人，而且我觉得我会变得越来越强大。”如此内心强大的王菊是否有柔软的地方？她也在追寻和思索：“有感性的思考，你才会在理性的时候做出更加正确的判断。”

尽管无缘《创造101》最终成团11人，但在节目之外，王菊收获了超高的人气，这对她个人而言并非一件坏事，各种节目通告代言纷纷而至，在镁光灯聚焦下的王菊十分有镜头感，她知道如何给观众想要的，如何传达自身外表下的精神。

《创造101》给了王菊一个被大众熟识的舞台，2018年夏天这个节目喊出要打造中国最强女团，可成团11人出道后便遭遇种种曲折和非议。并未入选的王菊也心怀初衷，谈起“火箭少女”是否可以被称得上“中国最强女团”时，她告诉网易娱乐的记者：“一定是等她们的作品呈现出来以后，有真正属于她们火箭少女的作品出来，我们才可以去评价她们是不是已经做到了中国第一女团或者说已经具备了成为第一女团的潜质。”

女性最重要的自由就是拥有不被定义的自由，王菊身上的个人形象和所赋予的社会意义被反反复复解读。她成为中国多元文化的象征，如果说从《超级女声》出道的李宇春重新定义了中国流行偶像，那王菊则对中国女团多样化做出了修正。她们同样依靠粉丝赢得民意而一夜爆红，可如今网络时代和那时用手机短信投票的年代已截然不同。

王菊希望自己能像李宇春那样，她是王菊自己的学习榜样。她不需要永远站在话题中央，她不怕被人遗忘，没有关系，我的名字其实已经被大家记住了，我需要的只是作品，让大家越来越肯定我而已。

“反抗者”王菊，只会让自己越来越强大。

部分采访实录

独立精神 我其实还不足以撑起“独立女性代表”

网易娱乐：您被赋予了很多含义，除了社会价值上的，包括您自身精神上的独立，但是也会引起一种社会现象，之前对女性的审美，白富美就是第一标准，但是您就颠覆了所有人的想象，他会觉得我就做自己会更好。有人说您代表一种女权性的东西，您认同吗？

王菊：可能当时因为关于我的文章太多了，的确存在一些过度解读的感觉。女权是一个比女性独立更大的旗帜，我觉得我现在还挥不动（笑）。其实我不是在提倡女性一定是最强的，但是我觉得最起码男女平等这件事情应该被更多人，不但是接受，而是推广的事情。我会希望以后不再听到有人说男人就应该怎样或者女人就应该怎样，男人一定需要做什么，女人就一定需要做什么。

网易娱乐：我们知道这个节目是“逆风翻盘，向阳而生”，其实你很好地体现了它的slogan。大众会觉得你是一种寄托、是一个代表，很多人会说你是因为精神上独立和思想上独立才会喜欢你，你是如何看待现在女性当中您具有的精神独立和思想独立？

王菊：这是一个过程，我觉得在这件事情上，我也还在继续努力。因为你说一个人完完全全的独立，他的思想不受周边所有事物的影响，是很难的，而且我觉得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可是我指的独立是，最先取悦的应该是自己，让自己做事情开心快乐，或者一切以自己为优先出发去做事情是最好的。

其实独立这件事情于我而言，是我个人的一件小事，但是现在好像被冠上了一个很大的帽子，大家觉得我就是一个独立女性的代表。我觉得于我而言，我其实还不足以撑起“独立女性代表”一词。我觉得我还很年轻，我的成就还不够，有很多事情还没有做。当我真的是一个可以被人称为优秀的德艺双馨的艺人之后，我可能才能担得起这样的称呼。

梦想初衷 我觉得我是幸运的 我等来了机会并且把握住了

网易娱乐：我们知道喜欢你的人，有一种说有一种寄托，还有一种，他们说你完成了一个平凡人不能完成的梦想。你觉得粉丝群体、大众把他们的梦加在你身上，因为你的寄托去实现，你会觉得这是一种公平的现象吗？

王菊：我觉得我是幸运的，因为很多人都有梦想，偏偏我的梦想实现了，所以我觉得我很幸运。我觉得其实大家也没有在我身上强加什么东西，可能是大家在我身上看到一种希望，如果像我一样之前那么平凡的一个人，我通过自己的努力，我等来自己的机会，并且我把握住了，所以我实现了我的梦想。那么别人也有可能会实现他的梦想。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在你可能对这件事情并没有抱以最大的期望和希望的时候，然后机会来了，我希望他们也可以把握住自己的机会，然后也就可以实现了。

网易娱乐：您的成名有一些运气成分和粉丝的成分，这是天时地利人和。但是如果你没有成名，有一些部分缺失了，没有话题性的影响，也没有您之前接触马东导师的那些谈话，又回到之前的生活了，那您对于女团梦、对于自己的梦想还会坚持吗？

王菊：我觉得我从来没有真正地把自己的梦想放弃过，但是梦想这个东西不应该是被挂在嘴边的。我觉得地球上有那么多人，大多数人都有梦想，可是真正能实现的梦想真的是极少数。但是你不能因为实现梦想的几率很渺茫，你就把它放弃了。你喜欢做的事情，哪怕你不能把它当做你的工作、你的事业去奋斗，但你也应该把它作为你的爱好，作为你生活的调剂品。因为你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你是快乐的，你就应该保留它。

冲破主流审美 皮囊固然重要 但是灵魂更值得推敲

网易娱乐：网上曝光了您之前的照片，其实和现在是有一些区别的，对这种区别，大家会有一些好奇，会说您是怎么样从那种状态到这种状态的。但是我们其实很想了解这个过程中，您是怎样的一个心路变化，或者说让您现在重新选择的话，您是更喜欢那时候的你，还是现在的你？

王菊：我当然是更喜欢现在我自己的状态，因为我觉得黑皮肤比白皮肤更适合我，就是深色的皮肤。因为现在我对审美有一个自己的标准在，我追求的是曲线的美，我会想要让自己的身材看起来更紧致，但是是因为我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好看，不是因为大家说“王菊，你应该减肥”，“王菊，你大腿好粗，你大腿应该细一点”。而且当我自我肯定了，我有很自信的能量传送出去的时候，势必也会有人肯定我。他先是看到，然后是欣赏，然后是赞同。有像我这样子的，也有像其他类型的女生，不同的美，也会慢慢被看到，被喜爱。我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网易娱乐：好看的皮囊和有趣的灵魂这两个，您会更喜欢哪个？

王菊：我觉得好看的皮囊应该是天生的，或者说它也可以被后天改造，但是其实我觉得更容易的是有趣的灵魂，因为这是一种自制力、自我约束和自我想要进步的状态。皮囊固然重要，但是灵魂更值得推敲。

网易娱乐：之前大家对你的外形的评价和现在是不同的，之前可能有一些争议，现在大家会觉得你的穿衣风格，包括整个人变得更美了。这种美是您自己要去转变的，还是因为一些需要？

王菊：其实之前在生活中认识我的人会知道我以前怎么穿，我现在还是这么穿，而且我身上依然还是有一些小赘肉。我觉得你想要去做一个完美的人太难了，我觉得保留一些不完美就是还有进步的空间。作为一个艺人有争议，我觉得也是一件好事情，是因为大家关注到你了。有争议，有些可能就是误会，但他多观察你，发现它原来是一个误会，原来她身上也有可取的地方，那其实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成名是幸运的 根本不需要两三年，现在已经有很多人觉得我淡出视线

网易娱乐：这个热度因为你离开了之后会慢慢下降，但是随着时间更长远，一年、两年，热度会下降，关注度就会少，有可能会被大众遗忘，因为圈子是很快的，你有这种焦虑吗？

王菊：我觉得你说得还太委婉了，我觉得根本就不需要等两到三年，其实现在已经有很多人觉得我慢慢在淡出大家的视线了。我现在做的很多事情可能是一些商演活动或者一些综艺，但是它都是慢慢地在展现，当然不会像我当时在节目那么密集地刷屏、轰炸别人的朋友圈或者社交平台。但是我觉得还是厚积薄发，我不可能永远处在一个话题的中心，永远保持那么热，那个柴火不能永远烧得这么旺。你就算添柴，你总是等它下去了之后再添一把柴，它才会烧得更旺。所以只要它是能持续下去的就好，现在有一点点下降没有关系，因为它还会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