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听者的心跳 2001年12月19日10:29:48 南方日报 城市画报 颜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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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魂手记
英国的Volume杂志在这厮照片旁边打着这么一行字:当心窃听!
因为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公开的、交互的、信息疯狂传播的世界上,没有隐私可言,并且,看起来也不再需要隐私,每个人的一部分都是大家的一部分;反过来说,我们又是如此孤独,在越来越自由的表达和消费性的诉说之中,我们的声音变得模糊,失去意义,大家乱七八糟地构成了公众社会,并发现,一切声音和意义都是平等的、七零八碎的、孤立的、难以系统化管理的。
人们把这种状态描述为后现代主义。跳楼死掉的法国哲学家吉尔·德勒兹用皱褶和根茎来形容——想想看,一块巨大的旧毛巾,和一片串连横生的芦苇根茎——并详细说明了这两个玩意的有趣。它们无边无际、即兴偶发、自成系统、开放而混沌。这是一种积极的说法,指出我们在这样的世界上生活,是有希望不被专制或一体化所控制,并可以在孤独中连成一片的。
吉尔·德勒兹的思想不但催生了有名的德国唱片公司Mille Plateaux,而且也让不那么晦涩的比利时厂牌Sub Rosa受益匪浅,后者旗下艺人曾经出过两张向他致敬的合辑,一个叫《皱褶与根茎》,一个叫《双重发音·另一个高原》,艺人之一和制作人就是现在要说的“扫描仪”,Scanner。
扯了这么远,我的意思是,这个有着奇怪艺名的伦敦人Robin Rimbaud,是一个窃听到了世界深处的家伙,其行为需要用一些新鲜的理论来解释。既然是大片的皱褶和根茎,那么旋律、和声、曲式之类的概念就不被需要了,谁让它们看起来像有固定结构的金字塔呢;Scanner作为音乐家,主要的工作是搜集各种声音的碎片,然后想办法把它们组织起来,形成混沌一片、漫长和恍惚的效果,没有主旋律,也没有华彩和歌词,所有声音一律平等,比声音更重要的,是它们加在一起所给予的感觉。人们把这样的音乐称做microsound,更多的时候是experimental ambient、experimenta techno、pos electronica,等等。有时候也被当作ambient,不过我想,ambient这种已经用烂掉的词,总是和廉价的采样、土鳖的长音音效以及粗俗的节拍延时联系在一起,像Scanner这样先进的人,怎能与之为伍。Scanner是这个近10年来形成并仍然在形成的流派中的重要代表,今年37岁,早在1984年就已经拿大开盘磁带机玩出了古怪的ambient音乐,其主要手法就是今天大受欢迎的拼贴,或者说,剪刀加浆糊。后来,Scanner想起自己小时候就喜欢偷窥的事情,不但不思悔过,反而变本加厉,买了移动电话信号扫描仪——再后来还从野营团体买了警用声音扫描仪——偷窥别人的声音生活。加上从电视、广播里面采集的声音,加上拿声学实验仪器制作的声音,剪剪贴贴,偷窥的结果,就是一个新的音乐流派。
当然,如果你不高兴,也可以否认这是音乐。它只是声音而已。而声音是神奇的。Scanner不喜欢节奏,他的标志性手法,是单个声音发出后的延时、混响和反复;他也经常让钢琴和电流噪音合奏,或者把片断的说话声弄得像做梦一般可疑,至于广袤的空间感,更不必说。在他最出色,也是最充满感情的专辑The Garden Is Full of Metal里面,声音像潮汐和呼吸——当然,包括真正的潮汐和呼吸声——缓慢地起伏,空间被展开,无边无际,声音采样、零星的乐器、噪音、混浊的节奏仿佛无序地散开,在另一些短暂但是优美的声音周围扩散。他的音乐是清醒、缓慢和善变的,他的和声就是他的空间,他的歌词就是他偷来的谈话或电视节目,他探索着。
The Garden Is Full of Meta是纪念电影导演、诗人Derek Jarman的专辑,同时也是Jarman同名电影的配乐专辑。其中呈现了记忆的碎片,听起来,也的确像Scanner本人所说,会有眼泪流出来。以此为基础去听Scanner更多的专辑,不管是以声音为主题的Sound for Spaces和New York Soundscape,还是以理论为先导的Spore和Mass Observation,或者和Oval、Scorn、Mouse on Mars、David Shea等人合作的大量合辑和现场录音……实验电子音乐的冷漠感都不再显得严重,反倒表现出强烈的亲和力、对事物的好奇和悦耳的呢喃。
那声音就像是心跳,空旷,但是带着体温。 本文相关网易社区的论坛: 『Viva的摩天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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