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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影手记：贾樟柯和他的电影是卑微的 |
http://ent.163.com 2005年04月14日 09:34 南方都市报 钭江明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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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贾樟柯的首部公映作品，《世界》引起广泛关注。4月8日公映之后，最值得关注的就是影片本身，媒体网站上在大面积讨论：《世界》究竟描述了哪一群人？《世界》究竟是不是一部贾樟柯的电影？以及贾樟柯究竟是在为谁拍电影，如此种种，是我们看电影的困惑所在，是我们组织这次“特评”的初衷所在。《世界》或许不够好，但它值得关注，值得你在电影院看一次。 ——编者
了却一桩心愿，终于在电影院里看了贾樟柯的电影《世界》。虽然之前看过录像带版本，可大银幕绝对不一样。看完后就觉得还有好多话想说似的。有些感受，看第一遍时没留神，第二遍时就跳了出来。
一、卑微
《世界》讲的是卑微的人，跟贾氏作品里的主人公是一贯的。这样的人很容易就令人轻视，因为他们不仅出身卑微，连带他们的理想，他们的情爱，他们的坚持都很卑微。
赵小桃是个卑微的女青年。尽管她是个文艺女青年，可是跟我们的“小资”比就差远了。她拒绝成太生的性爱要求，到拒绝“王小帅”大款的泡，都显得那么不识抬举。“你装什么装纯装处女”，成太生这句话恐怕是替我们有些刻薄的观众说的。
我们生活的周围越来越犬儒了。谁都是假的，即使有了个真的。何况这个真的卖相本来也不怎么样。她有什么资格去纯洁？这句话又像是替我们有些刻薄的评论家骂贾樟柯。贾樟柯，你装什么装纯装处女？近来看到一些言论，直斥艺术电影目前可笑而卑微的生存状态。有的更是摆出一副替第六代担忧替中国电影产业忧心的样子。其实我不理解这种文章突然要把振兴中国电影产业的担子不由分说就压到这些好不容易才冒出头的“年轻”导演身上的用意，在我看来，这更像是一种嫁祸。贾樟柯只是贾樟柯，他只能拍贾樟柯的电影。我也知道有多少电影假艺术之名在轻薄的意淫，可是别栽赃到贾樟柯们头上。他们在拍的电影具有中国电影最缺乏最珍贵的素质，可惜他们好不容易摆脱按自己头入水的大手，又有这种言论强逼他们去获得商业片的效益。
《世界》里没有所谓“艺术电影”里通常会有的清高劲儿。贾樟柯和他的电影是卑微的。
所以卑微的小桃在洗手间抱着沦入风尘的安娜莫名其妙地痛哭。一个卑微的人，她对纯洁的坚持都一样卑微，都会很轻易地受到侮辱。所以她才痛哭。所以她才会接着把自己的纯洁委托自己心爱的人代为保管。
小桃最终“献身”那个镜头多丑。一个丑陋的房间和一张丑陋的床。男的叉着光腿，女的穿着廉价的裹得严严实实的内衣。我们可是看惯了好莱坞式的活色生香，即便法式情色盛宴也见怪不怪。这个床戏毫无美感可言，可是就让我看得酸楚。
小桃讲完委身陈辞之后，成太生说了句话，“谁都不要相信，连我也不要相信。自己靠自己。”我们常常一厢情愿地把人际关系的桃花源理想寄托在底层人民身上。但其实在那里，桃花源也已经破碎了。
那个世界，越发地卑微了。成太生是那个越发卑微的世界的代表。他的情欲也显得那样卑微和丑。一个卑微的保安，只能拥有这样卑微的情欲表达。而他参与办假证，则更是充当了主流的虚伪世界的下水道，一上一下地同流合污，没有救赎也忘却救赎。小桃的坚持在这样的映衬下更加脆弱。
二、光芒
整部电影里惟一能够从卑微的灰蒙蒙的世界里发出人性光芒的，是死去的“二姑娘”。
“二姑娘”是绰号，20岁，男。第一次出场是在世界公园里，不经意的关于收入和衣服的问答，“学谢霆锋”，时髦地戴耳环。都可以看得出他跟大城市里的同龄人有着一样的心理状态。只是，他是个卑微的建筑工，他对时髦的追求像小桃对纯洁的坚持一样都似乎那样不合时宜。
《世界》里，只有他和小桃两个人望见了飞机。如果不觉得一个建筑民工跟我下面打的比喻离得太远的话，“二姑娘”的问话实际上是小王子式的，“飞机上坐着些什么样的人呢？”
二姑娘跟小桃，两个其实怀着同样对世界的憧憬的人，在他们仰头望飞机的时候，大概是相通的吧。
不过，“二姑娘”死了，临死前惦记着欠别人的钱，写了一张欠款条。这是一个曾经被媒体着力渲染的真实的新闻事件。我看第一遍的时候有嫌贾樟柯的处理太过刻意，可是看第二遍时，仍然在这段场景面前直起了身子，流下了热泪。
“二姑娘”死后，他的表哥跟他父母一起来领赔偿金，办理后事。那位表哥，正是《站台》里那个一直一声不吭最后拿了五块钱给妹妹说“考到城里别回来”的煤矿工表弟。《站台》最具人性光芒的段落就是他的这部分情节。
认出他后，忽然感到，贾氏电影里一种宿命般的承继。这些人，一直卑微地活着，也一直活得卑微，也一直努力积存着光芒。
三、我们怎样看电影
这些想法是看完电影后想到的。
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责备《世界》故事性不强，剧情不够，甚至flash粗糙？
我们可不可以反省自己呢？在看《世界》的时候，在与这群卑微的人终于在光影中相遇的时候，你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是不是在责备贾樟柯为什么没有取悦于你？
光影世界声色灿烂，或浮华若梦，或惊心动魄，我们习惯了看这样的电影就像习惯了越来越多的性爱快餐。世界这样繁华，从DVD到BT，弱水三千，只管牛饮。
可是对于这样诚恳的面对一群卑微的人的一部电影，是不是可以扯紧裤带，稍稍有所动情呢？
看电影，不应该每次都像木子美叙述的那个性爱故事，谁动了感情谁就出局。尽管每次我们都是那么想从中获得肾腺上素的刺激，希望每次都有一个长达90分钟的激情洋溢的交欢。可是这一次是不同的。
《世界》同它里面那些卑微的人一样，都不是用来取悦于你的。那些flash若跟好莱坞的动画大片相比，自然粗糙；那些剧情本来就若有若无，本来，它就是一部关于卑微的人的生活与梦想的电影。
你可以要求《天下无贼》讲故事不要漏洞百出，但不能要求《世界》为你讲一个煽情的故事。
可以有很多种看电影的方式，不光是交欢这一种。
贾樟柯的电影是卑微的。它不取悦于你，它需要你的尊重。当然，前提是，这的确是一部值得尊重的电影。
本文转自网易娱乐论坛我爱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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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使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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