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易娱乐7月13日报道 “这部影片从西北乡村真实生活的一角揭开了环保的明亮面纱,让我们看到它的另一面:要生存,还是要发展?要命,还是要钱?”《塬上》导演乔梁直面环境保护与经济发展的现实“冲突”,一语概括了他的这部电影新作。
北京时间6月30日,乔梁执导的电影《塬上》作为唯一一部入围主竞赛单元的华语片,从2000多部影片中脱颖而出,斩获2017年第39届莫斯科国际电影节最高奖——圣乔治金奖最佳影片奖。这是三年来华语电影斩获的最高国际奖项,也是华语电影迄今在莫斯科国际电影节上取得的最好成绩。评委会主席评价《塬上》:“影片以客观冷峻的视角揭示了人性的困惑,展现了一个高速发展的中国如何面对人类共同的生存和发展问题。”
《塬上》是导演乔梁2016年拍摄的电影,影片以在京记者康文回到故乡报道国宝朱鹮为主线,讲述了这一珍稀鸟类牵动下的利益纠葛,引出环保和经济发展的矛盾,同时也从康文的回乡之行,揭开了那个偏远乡村各色人物的过往与“伤逝”。“《塬上》有两个主题,一个是环境污染,一个是精神污染。这是我在影片中想要呈现和思考的现实主题。”在乔梁的电影镜头里,《塬上》充满了人文主义色彩,是中国在快速发展中的冷静思考,也是社会变迁中,被欲望裹挟前行的人们对“精神故乡”的一次凝望。
环保是全球性话题。尽管当下人们愈发意识到环保的重要性,戴着口罩的普通人都能对雾霾、PM2.5侃侃而谈,但在行动上,他们还是“沉默的大多数”。在这一点上,乔梁无疑是个另类的导演。当众多导演追求IP,以流量明星打造吸引眼球的商业大片时,他保持了他一贯的独立和冷静,立足本土创作,以电影《塬上》关注环保,讲了一个国际性话题下的中国好故事,呈现了一个中国优秀导演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塬上》有中国发展的缩影,有社会变迁和人们精神上的彷徨与孤独。比如在电影主人公康文身上,导演乔梁就融入了自己回故乡的经历和感受。“逃离北上广的人又逃回来了。人变了,故乡变了,再也回不去了。我发现很多地方,房子空了没人住,村里只剩下老人和孩子。这种情感的冲击和无奈的现实,始终让我们处在矛盾和隔阂中,等待疏解。”
《塬上》是乔梁对社会现实,对多面人性的双重反思。正如他舒缓自然的电影镜头语言,没有激烈犀利的批判,没有过多的说教性引导,《塬上》鲜明体现了乔梁的电影哲学——我呈现我所关注的现实与人性,看到什么,看到多少,观众自有评判。这种高山流水,古典留白式电影风格是乔梁作品的特色。这种艺术风格是其作品自然生长出来的,并非为了风格化而风格化,有点像李安。乔梁坦言他最喜欢、最欣赏的电影大师是李安。“李安导演对我影响很大。他的作品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拿捏与展现很到位,有《红楼梦》的味道。”
从东北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再当影视导演,乔梁已经入行近20年,拍了众多电影、电视剧。从中文系到导演行的双重滋养,让对《红楼梦》百读不厌的乔梁有着极高的文学学养和独立的电影观。在乔梁看来,自己是一个“发现导演多样性和无穷乐趣的人”。“以前不知道,后来我才发现做导演可以有很多种,并非所有导演都是带着贝雷帽,留着大胡子,板着个脸,表情严肃的范儿,也有小津安二郎、李安这样温和却充满艺术力量的导演。”
有人说乔梁是“文人导演”,除了他的人文学养,更因为他的众多作品都带有鲜明的文学调性,用媒体影评人的话说,“乔梁的作品里有孤独”。乔梁执导的电视剧《娘要嫁人》讲述了俏寡妇齐之芳一直在为爱而“婚”和为生存而“婚”之间摇摆,先后遭遇多个男人的故事,人民日报评论:“《娘要嫁人》正是通过齐之芳20余年‘出嫁’历程,形象深刻地揭示出人类爱情理想的最高境界——在精神追求上的相通和一致性。”电影《塬上》里,周遭都讲家乡方言,唯独康文说普通话,原老师的葬礼,别人磕头,他鞠躬。康文回乡报道朱鹮遭遇重重阻碍,发小的一句质问“鸟没了,人要负责,人没了呢”反衬出了康文这个本地人的“异乡孤独感”。电影《基隆》里,大陆渔工天青难以忍受枯燥如监狱的海上生活,不惜自伤也要冲破在台大陆渔工不准上岸自由出行的禁忌。可面对岸上的爱情和纷乱的喧嚣,他在游走体验后还是遵循规定回到船上,回归那种失落漂泊的情绪。对于《基隆》,乔梁说:“这是一个被侮辱和被损害的人的故事。”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基隆》里,渔工天青的孤独也是很多艺术片导演的。相比那些票房过亿,占据娱乐头条的商业大片,《塬上》《基隆》这样的作者电影可能并没有太多关注。但乔梁认为商业电影、作者电影都有其存在的价值,各有各的欢乐。“在世界范围内,作者电影都是小众的,喜欢它的人都是少数。我跟我的学生说,你选择拍作者电影,就要做好忍受孤独的准备。选择拍商业片,你就要准备放弃一些你所信仰的东西。”对于自己,乔梁也是如此。采访中,谈到IP、小鲜肉、商业片市场火爆这样的影视话题,乔梁都能从积极的一面审视,认为这都是正常现象,并没有想象中文人导演的愤世嫉俗和犀利批判。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他只想做自己想要的作品。“我只关注这作品是不是我想拍的,演员是不是最合适的,不会在意它以何种形式呈现。IP也要,小鲜肉也罢,如果真是最合适的,我为什么不用呢?”正是这样的淡然心态让乔梁即便常年处在繁杂高压的导演工作中,依然情绪亢奋,显不出疲态。他爱笑,说话如带春风,头上基本找不到白头发,“有人问导演工作这么辛苦,我为什么保养这么好。我想可能就是我一直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吧。在开心的工作中,我得到的只有快乐。”
乔梁是作品颇丰的知名导演,也是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教授。只会教理论,不懂实践的传统“学院派”印象在他身上套不住。乔梁和谢飞、田壮壮这些电影学院前辈一样,延续着北京电影学院的传统,将理论教学和自己的拍片实践相结合,真正实现了教学相长。面对好莱坞大片的冲击,翻开中国电影史,中国有《早春二月》《小城之春》这样极具“贵气”的电影,也有过度娱乐化的“俗气”烂片。乔梁认为中国电影不应该妄自菲薄,要有文化自信。“国外一些先进的电影制作经验,我们要学习,但最根本的出路,我们还是要做出能贴近中国现实,具有中国个性的东西。”
电影要无限地接近生活,还原人性。以市场热捧的青春片为例,乔梁认为我们要拍中国的青春片,不是变成中国面孔的美国、日本或者韩国。于是,乔梁执导的青春电影《小情书》便有这样的写实镜头:灯火通明的教学楼、堆积成山的试卷、两点一线的轨迹、通宵达旦的复习,这就是中国的高三生活。在这部戏里,故事的场景只有学校、家和路上。影片放映后,很多人看哭,从中看到了自己。乔梁说:“没有车祸、没有堕胎、没有狗血恋,我们不要虚假的、虚幻的、他国的青春。虽然枯燥乏味压力大,但这就是中国式校园,里面有我们无法忘却的青春记忆。”
真实、独立、柔软、深刻……乔梁的作品魅力和创作态度透视了他的柔性人格和独立电影观。在他的电影、电视剧里,我们看到一个中国导演对国际性话题的观察和思考,清晰看到了我们生活的现实和飞速变化时代里那些“变”与“不变。这是精神贵族的荣耀,亦是孤独者的选择。《塬上》拿了华语电影在莫斯科国际电影节上的最高奖。参加完庆功会,乔梁从热闹中回归平静。在他内心,一切似乎都已清零,回到了原点。他说,他很喜欢张扬导演的新片《冈仁波齐》,“那条历经艰辛,拖家带口磕长头的朝圣之路或许不被外人理解,但它足够虔诚、足够干净、足够震撼人心,这就是信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