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可辛认为“宣传”是中国电影发展的命脉。
网易娱乐12月13日报道 年票房喊出60亿，过往只属于一小撮名导的亿元俱乐部荣耀如今由近20部大小片共享......2009年中国电影进入前所未有的繁荣。被内地市场诱惑走出香港弹丸之地的陈可辛，经历过票房井喷的积累期，也即将带着号称“年度贺岁第一大片”的《十月围城》一边享受井喷带来的生机、一边作为主力军为60亿目标添砖加瓦。
在接受网易娱乐专访时，一直被称作“导演”的陈可辛强调了自己作为一个新影业老板和资深监制的身份：“电影本来就是盘生意”；他对即将过去这一年中国电影、贺岁档大片之战、人人电影创业大计的解析，都是以生意人的思维计算。“导演只是我的兴趣”，陈可辛不希望中国电影被名导操控，“我想建立监制主导的制度”。他给人人电影是目标，是做高质量的商业电影；09年不少中小型成本电影赚翻，他对此表示赞赏，但不代表自己的公司的业务也要靠做小片支撑，“从商业电影来看，大片才是高投放低风险。”
回顾中国电影的2009年：
票房狂涨是因为基数小 明年增幅会更大
网易娱乐：09年内地电影票房喊出60亿目标，我们看到这几年来票房涨幅以平均30%的频率递增，今年达到50%，我们把09年称作中国电影盛世。你怎么看待这种变化？
陈可辛：这种增长并不是突然的，只是它到达了一个氛围大家才拿出来说，去年也是增长30%，前年也是，但今年增长了不止30%。我曾经预言过会有一年增长80%，这个才叫多。因为本来基数那么低，要有两位数的百分比增长是不难的，如果在美国，增长5%就不得了了，因为它基数大。
网易娱乐：从你进入内地市场后的经验来看，票房高、片量增加是什么原因促成？
陈可辛：现在影院越来越多，这是一个循环，院线越来越多，票房就会越来越好，票房好就会刺激越来越多的院线出现。香港电影在80年代起飞的时候，也是靠票房和院线的互动；我们以前也说韩国电影之所以好，是因为韩国观众好，观众对电影有反应，观众如果没反应，影院建设就不会有起色，电影也会越拍越差。现在中国电影的起飞确实也吸引了很多本来没计划在这里拍戏的人才进入这个市场。今年的增长主要是因为电影多了，以前我们在暑假档没有那么多的片子，今年贺岁档说有五十部，其实是夸张了，但今年真正在票房上造成影响力的、就是有机会过亿的，没有五十部也有三十部。这在过去是前所未有的，过去一年过亿的电影可能只有三部，现在是两三个月就有三十部。电影多了票房不可能不起来，观众有选择了，他们是没戏就不看，片子多了他们可能不会每部都看，但起码进来的次数会多。
网易娱乐：你预计什么时候会达到你预言的80%？
陈可辛：我觉得明年就会增长得更厉害，今年贺岁档说有三十部片，其实可能有十几部片都在一、二月上映的。贺岁档越来越长，为什么呢？就是所有的人都在针对两个大档期拍戏，结果拍了双倍的戏，院线下不了片，两个月的档变四个月；而且这已经不是假期的概念，而是一年都有好戏看，观众从11月一直看到明年4月，接着就到了五一假期的档，片子把传统二月到五月之间的空档都占满了，本来是没票房的档现在也有票房。
网易娱乐：今年过亿影片数量增加，而不少影片，像《疯狂的赛车》，都是投资一千万左右的中小成本作品，你如何看待这些小片的崛起？
陈可辛：中小成本电影纷纷涌现，纷纷过亿，这才是健康的。市场就应该这样，有大片、有中片、有小片，这也正代表中国商业电影市场开始成熟，观众也开始成熟，开始进入比较健康的发展。
年度大片监制的赚钱心得:
做大片是高投资低风险
网易娱乐：在人人电影明年的拍摄计划里，除了《钟馗》号称投资过亿，《血滴子》、《皇后大道开膛手》、《财神》等都不算是大片。中小成本的类型片会成为人人电影的主力产品吗？
陈可辛：我现在也希望找些小成本的电影，但还没找到，明年人人的影片大多是中成本，投资在五千万到八千万之间。我希望每种级别的电影都做，中小成本电影不会是业务主力。人人电影还是个符合国情、民情的公司，就是说我们不希望随波逐流，但也不会做别人不做的事情，电影本来就是盘生意，它需要很周详的考虑、计算，对风险评估，拍质量好的商业电影，影片既有内容讯息，同时也达到商业的要求。
网易娱乐：从风险上来说，大片不是要比中小成本的电影更高危吗？
陈可辛：理论上大片的风险是最小的，这就像赌钱买大买小，出来的结果只是“大”的起点有分别，很少出现买大开小，一部电影卖座，除了电影本身质量外，如果制作大就会有很多人关注，也会有更大的力度作用在电影的营销、推广、影院和观众的期待上，当这些都做到位后，一部电影不挣钱是很困难的。它可能口碑不好，但我们也不是没见过口碑很坏的电影结果卖钱卖得很多，我纯粹站在电影商业来讲，实际上大投放的电影回报是比较稳的。
网易娱乐：制片方只能在票房里收30%左右，大片的盈利空间是否很小？
陈可辛：我们电影的市场不止是内地，还有台湾、香港、东南亚，如果我们要讨好老外，拍些虚一点的东西，还有欧美市场，这些市场加起来有可能翻内地票房的一倍，媒体和观众都很难去计算一部电影具体的回收。每部电影不一样，有的电影可能只能卖内地四个亿，有的观众不知道，以为说卖四个亿就收回来四个亿，其实回来只有一个多亿，制片方最多收30-40%，扣除宣发费、发行费，能收回票房1/4就不错了。
反省中国电影的旧患：
盈利模式单一薄弱 “名导制” 不合时宜
网易娱乐：你曾说过需要考虑产业链的建设，那你觉得中国电影产业链在哪些方面有缺陷？人人电影在处理自己的作品时，有具体的解决方法吗？
陈可辛：内地电影跟其他地区不同，但全世界都会有这种问题，有些东西是几十年的老规矩，要改是很难的。中国电影产业链里最吃亏的地方，就是我们的票房多少，收入就是多少。在海外，如果一个影片票房回收20%-35%有三千万的话，那这个电影基本上DVD市场、收费电视、免费电视的回收应该是三千万的两倍，就等于有九千万的收入，做得最差也有七千五百万的收入。但像我们票房收两亿或三亿的电影，卖DVD的版权顶多就两百万人民币，我们除了影院的观众根本收不到钱，这个是中国电影最缺乏竞争力的地方。
其实在海外很多地方，影院的收入其实已经变成用来回收宣传费，很多人根本不看这个钱。中国那么大的国家宣发费还算便宜，在这个阶段来看我们还算幸运的，因为我们没有买传媒广告、也没有买电视广告，但在美国的话一部挣三亿的电影可能要做一亿的宣传，这样等于整个电影的票房是拿去盖宣传费，挣的就是DVD、电视和往后网络下载的版权，这些今天在中国讲还是过早，别说人人电影，电影局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人人电影的力量只能把营销做到最好。
网易娱乐：人人明年的工作计划里既有过亿的大片，也有低成本的类型片，不同投资级别的作品如何分配？你拍大片，其他导演拍中小成本电影？
陈可辛：《十月围城》导演不是我，而是陈德森，我只是作为监制参与创作，不会因为是别的导演的戏我就不参加了，始终是自己公司的片子。《钟馗》的主演阵容还没定数，这个片子是后年的戏，甚至有可能最终不拍，都要看着一两年发展的情况。
我现在最重要的工作还是做公司和监制。《十月围城》这个经验让我觉得我站在监制这个岗位，对一个公司或者对一部电影的贡献更大，我没有急着做回导演，导演一向都只是我的兴趣，这有两个层面：作为我的兴趣我可以拍些小的、我喜欢的电影，不一定要负起商业责任，但作为监制就不行；在另一个层面来看，我一路想改掉内地热衷的“名导制”的习惯，站在商业角度来讲，我觉得这样很不专业、很不健康，其实在好莱坞或者海外影坛，很少把导演当明星那样去盲目崇拜。但来到这里，毕竟不能一夜之间改变几十年的文化，这可能是以前电影制片厂的制度，放在今天的社会来讲是很不合时的，我对“名导”一直有很大的怀疑和抗拒。我希望建立起以监制主导的制度，使大家知道，导演也好，制片也好，什么岗位都是在服务一个商业电影的一分子，一个片子拍得好不好你不一定要知道导演是谁，美国很多卖座大片，但导演你可能听都没听过。
贺岁档之争：
《十月围城》不怕撞《三枪》
贺岁档撞《三枪》，陈可辛淡定应战：根本不算惨烈。
网易娱乐：《十月围城》喊出票房要过四亿，但和张艺谋的《三枪》同档相撞，是你意料中事吗？
陈可辛：我没说过《十月围城》要有四亿票房，我从来不预测票房。跟《三枪》撞在同一个档期这个是意料之内的，贺岁档总会撞到大片。每次撞人每次大家都会问，《三枪》在我们前面那么多天上，完全没有压力。在香港《十月围城》撞了《新月》和《阿凡达》，是同一天上，那个才叫惨烈，大家都说内地贺岁档血流成河，那才叫血流成河。
我们对香港和海外的市场期待还是一样，《投名状》做出了成绩，近年来，我不敢说唯一，因为《赤壁》也很好，起码在台湾、香港、内地都近乎票房冠军，而香港市场不止代表香港本土，在香港卖钱就代表在东南亚会卖出的价钱都很高。有些电影内地很卖钱，但海外一点市场都没有，或者很低；有些是香港很卖钱，内地、台湾不卖钱。我们还是希望，起码做大片要三个地方都要卖得好。
网易娱乐：《十月围城》上映前出书，你在做这部影片时有考虑过如何从辐射性产品上赚钱吗？
陈可辛：到现在为止，《十月围城》所有周边产品都只是为了宣传，还没有把周边看成利益点。我觉得以后会把辐射性产品作为盈利手段，做《十月围城》有两个东西我很后悔，一个是景地没有搭在自己的地方，如果搭在自己的地方，这个景就是我的，里面花了多少钱都没关系，你永远都可以用，还能租给人。这个一个是时间的问题，着急开拍，我一直说了那么多商业的概念，到做的时候还是不够谨慎；还有个遗憾是没有做成延伸的电脑游戏，《十月围城》本来就是一关、一关地打，是完美的电脑游戏题材，最后也没做。
这些东西都要几年时间（来开发），我希望做完《十月围城》后我的经验，第一能让别人更相信我们电影能达到很高的票房，也更相信我们这个团队、我们这个品牌；而以后我要开始做延伸产品，比如我拍《钟馗》的话，我就先做电脑游戏，从电脑游戏来改编剧本，可能会找编剧来写游戏的剧本，我再把游戏剧本改编成电影。现在已经有这个概念了，其实每年都在想，但一开机大家都往明年贺岁档冲，冲了就永远都（实现不了这个概念），还是不够专业。
“人人”开工有原则：
宣传才是中国电影发展命脉
网易娱乐：明年的几个片子似乎港味很浓，《血滴子》由林超贤导演，《钟馗》和《皇后大道开膛手》是鬼怪和杀手的题材，是有意去再开拓香港市场吗？对这些内地向来敏感的题材如何处理？
陈可辛：我觉得不能这样区分，《无极》不也是神怪题材吗，它的票房也是内地比香港卖得多得多。什么样的电影才会内地比香港卖得更好？《建国大业》吗？一定要主旋律才能卖钱吗？《画片》也是鬼故事。具体到怎么面对审查制度，这个就很难具体地说，每个电影有每个电影的做法。反正到时候会和电影局的领导去沟通，使到电影既不失去娱乐性，又能达到电影局的标准。这也不是针对香港导演，内地导演拍戏也是要面对这个问题。这是制度的问题，没法改变。
网易娱乐：接下来的几部电影也主要由香港导演执导，人人电影有计划重点提拔、扶持香港电影人吗？
陈可辛：这个不一定，其实我也跟几个内地导演谈过，但因为东西还没成熟，还不方便公布。人人电影没有想扶持香港导演的想法，我是不相信使命感这套的，我觉得使命感很虚伪，就算做了我也不会承认，因为使命感是特别不靠谱的事情。
网易娱乐：中国电影发展那么快，人人对自己如何定位？选择做高质量影片的供货商，还是会逐步参与发行、甚至院线的竞争？
陈可辛：发行不会是我们那么快去想的业务。第一，我们的合作伙伴是保利博纳，它本来有发行，我们没理由跟他有冲突，但换过来说，人人也不是一个工作室，工作室一般都没有主导权，依附在一个投资方，投资方来决定一个片子拍还是不拍。要是这样的话，人人就没有话语权，但它确实又不是一个电影公司（studio），因为电影公司一般都有发行。用斯皮尔伯格来做个比喻吧，他一向是做工作室的，这个工作室是在环球影业里占了一小块，但话语权和版权都不是他的，环球决定了他的命运，他觉得很不爽，就去华尔街融资开了梦工厂，后来自己完整发展发行部门，发展了十年还是经营不善，最后意兴阑珊地卖了给派拉蒙，它把梦工厂的片库也买了，往后梦工厂一年拍四到六部戏，为了保持自己的创作主导权，它又决定发行全部交给派拉蒙，但开什么戏不用问派拉蒙，又去行外拿了一笔钱，保持了自主。
保利博纳入股人人，就可以发行人人的电影，它需要的人人电影的发行权，但人人的电影还有不同的投资方，有些可能是我们自己找的，有些可能是保利找的，这种结构会更像现在梦工厂和迪斯尼的关系。我们是版权的拥有者，没有发行，唯一留下来坚定要做的就是宣传，从中国电影的发展来讲，它是命脉。在美国它不一定是那么大的命脉，好莱坞片场还是砸钱去卖广告，这就是谁钱多谁就做得好；但今天在中国，没有谁砸钱去买广告，因为一买广告就买一个亿以上才会全国的老百姓都看得到，你根本买不起，没有这个能力就更是要讲创意，这个创意我不可能交给保利博纳或者别的公司，必须留在自己的团队里面做。
本文来源：网易娱乐专稿
作者：文/3pinky 图/胡梦莹 视频/金桢海 6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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