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马晓晴的前期沟通简单直接愉快,由于不是很熟稔,我们尊称她为"马老师"。电话里的她上海腔有点重,声音还是嗲嗲的,偶尔还带有一些撒娇的语气。一周后,我们在上海,采访了这位在外界看来十分"神秘"的女演员。

我们将采访地点定在了马晓晴家附近的一个茶馆,按照约定的时间,我们去她指定的咖啡厅门口等她。下午一点,她准时发来短信:"我到了,你们在哪儿?"同行的摄影在十字路口发现了她,孤身一人,旁边也没有助理之类。一头干练的短发,一件淡粉色的花瓣上衣,和红褐色的小短裙,配了一双高跟小短靴和黑丝袜,手上还戴着一个绿色的镯子,拎着一只皮质小包,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香水味。这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很符合上海女人精致的特色。我们迎上去,跟她打招呼。看到眼前的马晓晴,实在不好意思喊马老师,于是问她可不可以称呼为小晴姐,她欣然同意。

由于我们是一路跟拍,她显得有点紧张,走路很快,但面对镜头都是微笑着。到了拍摄地点,她先休息了一会,看了一会提纲。采访初始,她还处于比较谨慎的状态。因为录节目的灯很"烤人",马晓晴中途休息了一会,我们给她递了一杯茶水。她忽然笑着问文字记者:"你最近是不是很讨厌一个人?我看你在你的空间说很烦。"记者有点错愕,本来只是为了工作方便才加了她的交友账号,没想到她居然会看。"没有,我很喜欢他。因为他的通告时间老变来变去,所以觉得很烦躁。""你们小姑娘喜欢这种类型哦,我还知道你去看李秉宪了呢,他的电影我也都看过。我喜欢马龙·白兰度。"简单的沟通,让后面的采访轻松了很多。

马晓晴曾是上世纪90年代最有灵气和天赋的女演员之一。《啊!摇篮》中纯真的小湘竹,《顽主》中问题少女刘美萍,《北京人在纽约》 中任性的宁宁等等,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圆圆的脸蛋,娇嗲的声音,“劲劲儿”的感觉。当众多女演员饰演甜美乖乖女时,她已经开始在大荧幕上饰演叛逆少女到处撒野了。她填补了那个时代女演员类型的空缺。

11岁出道 曾盲目接戏只为出名

马晓晴1968年出生在上海市一个知识分子家庭,1979年,11岁的她被谢晋挑中出演《啊!摇篮》(饰演小湘竹),从此踏上演艺之路。拍完《啊!摇篮》后,马晓晴又陆续接演了一些片子。在高中毕业前,她已经拍了7部儿童片,成了当时全国名副其实的小童星。

1986年,马晓晴考入了上海戏剧学院,但是在1988年,马晓晴为了到北京拍王朔小说改编的同名电影《顽主》,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退学。退学的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马晓晴接到米家山邮寄的《顽主》剧本后十分喜欢,觉得自己接到了一个空前绝后的角色,但是上海戏剧学院管理很严格,一年级学生是不能拍戏的;二是马晓晴在校期间还考进了美国旧金山音乐艺术学院,校方提供一年9200元美金的奖学金,但上海戏剧学院也不让在校生留学。除此之外,她对学校教条式的教学方法很不满意。“我对当时学校教的表演课很不满意。文化大革命刚结束,学校教的表演还是那种高大全式的。这跟我所喜欢的那种自然化的表演相违背。而演《顽主》时,葛优、梁天、张国立这帮人的表演正是符合我当时需要的,现在来看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但是在当时已经是觉得很特别的了。”

因为在《顽主》中的出色表演,马晓晴获得1989年金鸡奖最佳女配角唯一的提名者。当时很多年轻演员获得金鸡奖后都出国发展,造成演艺人才外流。作为评委会主席的谢晋导演当年提出不要颁奖给年轻女演员,防止她们拿了奖就会往外国跑。那一年,金鸡奖最佳女配角意外缺席了。马晓晴并未获奖。

接下来的三年对于一心想成名的马晓晴来说颇为难熬。当时她去美国的事情没有办下来。

为了出人头地,她接拍了各种奇怪的电影。“如果我要是三年以内不出名的话,我这学就白退了,因为三年后我的同学就大学毕业了,所以这三年我就什么戏都拍,就是最差的最不喜欢的角色也演,我那三年拍了各种奇怪的电影,谢晋导演曾经骂过我,他说你怎么什么片子都演呀,可是我不演不行啊,我就是想出名啊,不出名不行啊,就是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机会演戏,那三年比较苦。”

在马晓晴拍戏那个时代,没有经纪公司,接戏都是靠人推荐,口口相传。这样的环境是否会滋生潜规则?“以前也有,但是因为以前那个媒体不如现在那么强大,什么事情都能曝光,那个时候也有一些人就是你所谓的潜规则,我也看见过,但是我从来没被潜过。”

盲目接戏的后果是反响平平,马晓晴需要一部能够让其声名大噪的作品。而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正好满足了她的需求。1992年,马晓晴参加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的拍摄,从此一炮而红。马晓晴说要特别感谢姜文。因为姜文当年曾经放话说,除了马晓晴,全中国没有一个女演员能够演他的女儿。马晓晴随后的发展也是顺风顺水。在1997年,马晓晴凭借在《我也有爸爸》中的出色表现获得第17届金鸡奖最佳女配角,成了那个年代炙手可热的女明星。

35岁正当红时隐退 转作幕后工作

马晓晴毫不讳言自己是一个任性的人。“我因为任性摔了很多的跟头,但是也因为任性招了不少人的喜欢。”童星出身的她曾经做过很多当时看来比较前卫的事情。比如从上海戏剧学院退学,穿着三点式演话剧,在事业如日中天之际选择淡出公众视野,低调地生活在上海。

年轻的时候,马晓晴会肆无忌惮地任性,比如在她在回信中“恐吓”米家山,她开玩笑说假如不让她演《顽主》,她就带一把枪到峨眉山上去杀了米家山;在联谊会上把红酒倒进冯小刚的新衬衫里然后飞快地跑掉;当着王蒙(当时的文化部长)的面,批评王朔与冯小刚的电影《我是你爸爸》不好等等。正如她所说,自己因为任性摔了很多的跟头,但是也因为任性也招了不少人的喜欢。冯小刚和王朔依旧还是她的好朋友。以至于在评价自己的“隐退”时,她用好玩来形容。


马晓晴与马伊琍等好友相聚近照曝光

在马晓晴最当红的时候,她忽然淡出演艺圈,让不少圈里人和影迷感到可惜。一心一意狂接戏想红,红了过后又厌倦,隐退回归平凡生活。这在许多人看来,是一个费解的逻辑。马晓晴觉得当明星不自由,个人生活完全暴露在公众的视线下,戴着墨镜走到哪里都会被认出来,这是一件很烦的事。隐退过后,2003年她回到了上海,不戴墨镜也没有人认出她了。马晓晴一开始觉得自由,过了一段时间又觉得特别失落。“我是2003年回来的,回来了以后,有一段时间就开始没有人再认识我了,开始的时候就觉得,哎呀,太自由了,但是过了一段时间觉得特别失落,怎么没人理我了,再过了一段时间就觉得习惯了,我后来跟葛优聊过这件事情,他跟我说,他说我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没人认识我,他说多自由啊,反正个人有个人的想法吧。”

从现在看来,除了不自由之外,大约跟她的爱美也有很大的关系。毫无疑问,马晓晴是一个爱美的人。当所有人不知道减肥为何物的时候,她已经坚持不吃主食,只吃黄瓜西红柿两年了,后来可能肠胃出了点问题,就再也没胖过了。自称是“吃货”的她现在再也不会为胖而烦恼。2013年9月,为宣传电影《团圆》,马晓晴蛰伏十年后首次公开露面。久未露面的她因为“面膜妆”备受争议。当日,她涂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粉底,底妆苍白颜色不均,脸与脖子色差也十分明显,配上血色大红唇,整个妆容被网友用“惊悚雷人”形容。聊起这个,她也是自嘲地笑笑:“我的妆都是自己化的,那次很吓人吧,真的好久没面对媒体了,有点不适应。”再回到隐退话题,她也承认自己是想把最美丽的时候留在荧幕上。“女演员的青春太短了。我属于那种小花旦的形象,我作为不能够像斯琴高娃老师那样,她能演一辈子。或者像吕丽萍老师一样,她们中年以后还可以演母亲、演外婆,但是我觉得我可能不行,我要是演一个多大的孩子他妈不太像,所以作为演员我这条路太窄了,但是我很爱电影,所以我一直在做编剧和导演的工作。”

那几年,马晓晴几乎断绝了自己和演艺圈的所有关系。她开过公司,写一些广播剧,小说之类赚钱养活自己。但她不愿意透露关于公司的一些事,因为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据了解,那阵子马晓晴的生活并不是很如意,甚至有人说她精神出了一些问题。她也坦言自己那阵子确实状态不大好,有点抑郁,但都挺过来了。问她为何有低潮时,她则隐晦地回答:“没什么好说的,我不喜欢老是翻旧账,说我过去是什么样,这就有点像祥林嫂。低潮人人都有,生命像水一样,坎坎坷坷自己会流过去,你回过头来一想,这些坎坷反而是一种很美的感觉。”

“曾经一起,曾经一起谈遍了天地。曾经一起,曾经一起憨畅淋漓。曾经一起追梦相携,曾经一起欢歌笑语。曾经一起…(献给青葱岁月的自己人)”

马晓晴说自己人缘很好,总有很多朋友相助。的确如此,虽然阔别演艺圈多年,但马晓晴经常和圈里的朋友聚会,相约打高尔夫球之类。她也会时刻关注好友的动态。冯小刚执导的电影她一个不落地看过。4月18日,葛优获法国骑士勋章,她上传了一张现场照,还附上留言:“祝贺当上骑士。”当向她求证葛优在澳门豪赌传闻真假时,她更是一口否定。“胡说八道!他这么小气的人怎么可能去赌博。”

在马晓晴的记忆里,逝去的四位朋友更是心中永远的痛。

陆英姿的如花美貌

在2006年马晓晴执导的电影《少女》中,开头字幕有这么一句话:“你的如花美貌,你的温柔善良,还有你的欢笑,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我只是感到遗憾,没有及时对你说声再见!”很多人猜测这是马晓晴对逝去的美好年华的缅怀。其实这是马晓晴先给好友英子(原名陆英姿,上海著名主持人,2006年2月13日因为罹患淋巴肿瘤并发肺部感染去世。)他们儿时在上海市中学生艺术团相识,感情一直很好。“她很年轻就没了,当时我很难过,就写了这样一段话,这段话是献给她的,怀念我少年时候的朋友。”

朱洁和贾宏声的白色梦靥

马晓晴从来不和吸毒的人做朋友,贾宏声例外。

马晓晴是和贾宏声合作最多的女演员。九十年代初,他们合作过《北京你早》,《周末情人》,《极度寒冷》等电影,马晓晴那典型的小姑娘形象,和酷毙了的贾宏声,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2010年7月5日下午,贾宏声在北京安苑北里小区坠楼身亡,年仅43岁。

贾宏声生前因沉迷摇滚乐染上了毒品,他跟马晓晴说那个东西是用来减肥的。但马晓晴不敢沾毒品。因为在贾宏声之前,她就有一个好友朱洁(演员,曾在路学长导演的《长大成人》里面演女主角绍英)因吸毒身亡。马晓晴和妈妈私下还聊过这件事,觉得吸毒的人在这世界上白来了一趟。“我妈妈曾经说了一句话挺有意思,她就说为什么要吸毒呢?吸毒哪有吃小菜好吃啊,上海人说吃小菜好吃,我觉得也是挺逗,反正我对毒品是不感冒的,我知道很多人吸毒,但是我不跟吸毒的人做朋友,贾宏声例外。”

马晓晴也劝过贾宏声不要吸毒,但收效甚微。“他就是劝不动呀,劝不动。他后来戒了一段时间毒,但是他自己把自己就封闭得很厉害,不愿意见人,也不愿意交朋友。他就是孤僻,特别孤僻,老是把自己沉浸在一个小的,他的小的世界里头,然后不是特别好,状态不是太好。我记得我们最后一次通话的时候,他一个人住在一个租的房子里,我跟他说你应该跟朋友在一起,不要自己一个人老闷着特别不好,他说你是群居动物,我不是,他是这样。”

贾宏声去世的消息是一个记者打电话告诉马晓晴的,当时马晓晴就哭了。她说:“我真的很伤心。”

路学长的《非常夏日》

路学长是马晓晴一个特殊的朋友,年少时他们曾经谈过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分手后一直是很好的朋友。1988年,马晓晴刚到北京拍《顽主》时就和路学长恋爱了,后来拍《北京人在纽约》的时候分手了。1999年,马晓晴出演了路学长执导的第二部电影——《非常夏日》。该片也让路学长获得第9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导演特别奖。2014年2月21日,路学长因病去世。

对于路学长的去世,马晓晴很难过。她写了一段话缅怀他。“在那个非常夏日,你已长大成人。蜕去了少年的青涩,完成了你至爱的电影。我哭泣你的远行,我哭泣夺走你的天意。多少人为你叹息,多少人痛苦不已。据说你走的安祥,没受病痛的侵袭。那也好了也好了,愿你的灵魂安息。保重吧亲爱的朋友,我们心中永远天使般的你。”

回想过去那段情,马晓晴用感情走到头来形容。她强调虽然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络了,但她和路学长一直都是好朋友。“他是一个很好的导演,很聪明,很理性……” 

除了这些五彩斑斓的演艺生涯,马晓晴的感情生活也备受关注,谈及那些过往,她讳莫如深。“等我老了,如果我把那些人都耗死了,我就出一个自传,完完整整地写出来。不然,我会将故事带到坟墓里,将来谁有本事谁挖出来。”至于爱情,她不愿意多言,只是坦诚自己也曾经为爱痴狂过,但始终认为“没有缘分的人不会在一起”。至今孑然一身的她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坚持不结婚不生子。

曾为爱痴狂

马晓晴曾经历过一段不同寻常的爱情。2008年她接受采访时透露“他现在身在高位,说出来对谁都没好处。”再度提起这位位高权重的人,马晓晴不愿意多谈。“这件事情已经早就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了。没有缘分的人不会在一起,我觉得就是这样。”后来也有人评价马晓晴就是被这段爱情“摧毁”了。

马晓晴不是没有想过结婚,但没有成行,随后,她索性坚持独身主义,决定不结婚、不生孩子。她曾经说过。“我这一辈子注定断子绝孙。”

她说自己相信爱情,相信婚姻,只是没有这个运气。“我相信爱情,而且我也相信美满的婚姻,虽然看到过很多破碎的婚姻在娱乐圈比较多一点。但是在我生活中一些朋友,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让我很感动。爱情这个东西在年轻的时候只是一种激情,但是要天长地久就是要平平淡淡的,一些琐琐碎碎当中的一些相互能够依存,而且谅解,我觉得缘分很重要。因为我没有结婚生子这个运气。这个事情好像不太适合我,所以我还是选择单身,但是我不反对婚姻,不反对别人的婚姻。”

为爱痴狂是女人的本性,马晓晴也同意这一点。“为爱痴狂,我觉得这个是一种天赐啊。如果你这一生都没有为一个人痴狂过,那你这一生过得太没有趣味了。”

马晓晴这一生在外人看来是传奇的。对此,她曾在社交网络上写道:“姐姐我是个传奇,传奇二货姐,姐姐的故事会带到坟墓里,将来谁有本事谁挖出来。”但当面问到这个时,她则谦虚地表示:“我觉得我的传奇还在描写当中,如果我死的时候,应该是个传奇吧。”

要将故事带到坟墓

以前采过马晓晴的媒体朋友曾说她是一个爽快直接的人,甚至有些“口无遮拦”,采访起来痛快淋漓。但在近些年的采访中,马晓晴已经开始避讳一些话题。问她为何有这样的改变。她坦言是个人经历造成的。“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被人提起的事情,不光是我,我想任何人都有。再者说了,媒体或者公众也不是我家人。所以家里的话不能说出去。有些人好像就把公众都当成自己的爱人了,兄弟姐妹了,什么都说出来了,也有这样的艺人或者是演艺界的人,但我想我不是这样的人。我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私生活。我愿意被一部分东西被大众消费,但是我不愿意全部被消费,我穿着衣服愿意被消费,你让我脱光了消费,那我不干。”

马晓晴曾经打算出一本名叫《妇人手记》的自传。她写了一段时间又搁置了,决定还是老了之后在写。“因为我所接触的人现在都是在社会上很活跃的一些人物,所以我想现在不能够把它写出来。看我老了以后,我是不是把别人都耗死了,耗死了的话我就写一个自传,没耗死就算了吧。”

马晓晴现在依然很忙,她在忙于筹备自己的新电影作品《诱惑》,讲述的是一个三角恋的故事。在接受我们采访前一天,她还在和工作人员开会,目前备选的男女演员都已经列出来了,策划案也已经写出来了。她说自己有海选演员的计划,但是不打算用90后演员。

除了忙于事业,她的生活也十分惬意。她在家的时候陪父亲种花,出门和一些老朋友打高尔夫,偶尔也出去旅游。马晓晴最喜欢的地方是巴黎。“那里很浪漫,可以买很多衣服和护肤品。不过近些年中国人越来越多了,做什么都要排队,我都不愿意去了。”

前前后后的几次交流,马晓晴给我们的感觉都很不一样,从最初的谨慎到敞开心扉,我们发现她并不是外界评论中所说的那么封闭,她对自己拥有的一切都很满意。“我对我的演员生涯是满意的,我对我现在的生活也是满意的。”聊起电影和生活时,马晓晴眼神里充满了热情和期待,问她何时还会再拍戏,她笑着回答道:“等我当够导演后。”或许她曾是一颗耀眼夺目的星星,但是她现在实实在在地生活在生她养她的土地,并且享受着她拥有的一切,续写着那个令她自己满意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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